我和徐薇儿就这样彼此相望了许久，她眨了眨眼主动打破了沉默，“那你在焦虑什么？”
我端起第二杯橙汁，低头凝视着金黄色的汁液，摇晃了一下抬头说，“不是焦虑，更多的是害怕，是奇怪。这个孩子的到来也是意外，我平时都吃着避孕药的，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中彩票的几率居然让我给碰上了。”
徐薇儿眉头紧蹙思考着，摇了摇头，“按道理说吃了避孕药，不会怀孕的，那种几率微乎其微。”
她又替我设想了许多种情况，“难道药过期无效了，或者是哪次过后你忘记吃了？”
如今我的日子过得可谓是如履薄冰，我怎敢忘记吃药呢，唯一的可能性只能是药的问题，或许是该回去好好查查那瓶避孕药了。
突然，心中萌生出一种不可思议的想法。
难道，我放在最危险也最安全的地方的那瓶药被尹尧做了手脚吗？难怪他这么肯定我怀孕了，还特意吩咐朱姨为我验孕。
尹尧他对我究竟是什么。
是情意还是利用？
是深情还是薄情？
事到如今我仍然搞不清楚。
太久的虚情假意是不是有一天也会转换为真情实意呢。
如果他真如我所想，瞒着我在避孕药上做了手脚，那他是不是想用一个孩子，牵绊住我，留住我，留住我的身体，留住我的内心。一往情深不是女人唯一的性情，女人还会被孩子被骨肉束缚。
女人为了孩子忍辱负重，搭上自己的后半生从此委曲求全的案例比比皆是。
我要走这样的路吗？
不，我还有使命，我还有仇恨。
我托腮点了点头，“你还真提到点子上去了，等我回去查查。”
徐薇儿张开嘴本来想说些什么，但又突然闭上了，欲言又止，她搓了搓手试探性地问道，“看你的样子和态度，是不准备要这个孩子了是吗？”
徐薇儿的问题总是一针见血，直接戳到我的内心深处，逼着我直面问题，不能也不敢逃避。
我喝了一口新鲜的橙汁，抽了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薇儿，我的处境恐怕只有你最清楚，这个孩子我能生下吗？不生，一切都如原样。生下后，我的人生轨迹会因此改变。我怕未来有一天，充满母爱的我背离了自己的初衷，忘记了自己的仇恨，这样我怎么对得起陈深，对得起我的第一个孩子。”
我也希望我的孩子有一双像水晶般通透的眼睛，里面有一个无穷无尽的宇宙。可时间不等人，现实太残酷。这样的美梦终究会被时间的推移和现实的选择打碎，腹中的胚胎会一天天变大，直到长出人形，我和尹尧这段偷来的爱情也不会有好的结果。
所以，我决定了，做掉她。
第二个孩子也是命苦，她注定是用来牺牲的，为她的姐姐祭奠。我相信她是无私的，她愿意为了姐姐和陈深叔叔，牺牲自我。
在尹尧没有发觉之前，我就应该去做掉她，其实就是今天最好。
徐薇儿抿了抿嘴，“还是那句话，我尊重并且支持你的任何选择。”
她停顿了片刻后又接着说，“冯莞，在我的眼里，你一直都是理智的。”
我苦笑了两声，哭笑不得，“理智？我要是理智，陈深和女儿就不会惨死了。”
她紧紧握住我的双手，徐薇儿的手最温暖，那种熟悉的炙热感缓缓传来，“小莞，我觉得你始终没有放下这件事，陈深和你孩子的死和你无关，真的。”
她死死地凝视着我的双眼，眼珠子一动不动，“他们迟早会遭报应的。”
刹那间辛酸涌入心头。
这段时间我战战兢兢，孤军奋战和他们斗智斗勇，虽然一事无成，但我仍然在谋划着，因为我相信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未来战争一触即发的准备。
希望上天不负有心人。
希望善恶终有报。
我不是好人，我不求好的结果，我知道像我这样的坏人终究是要去十八层地狱服刑的，我只求陈深和女儿的孤魂能安息，他们能离开地狱去到无忧无虑的天堂。
我吸了吸鼻子，“等会儿陪我去医院吧。”
“好！”
徐薇儿托她的朋友找了家隐秘性极高的医院。干她们这一行的女人偶尔也会去医院，妇科病、流产、上环的都有。
一路上开车的徐薇儿都时不时望着我，她犹豫了许久问道，“你真的舍得吗？”
我强作镇定，面无表情说没有什么舍不得。
“不，冯莞，看你对第一个孩子的爱，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们都是女人，我们的狠毒是对男人和其他女人，纵使你再无情再丧心病狂也不会到了结一条无辜幼小的生命。”
徐薇儿看着前面是红灯，猛地踩了急刹车后停车，我的身体也不由自主随着惯性向前扑去，但是手无意识间便放在了平坦的小腹上。
她停稳了车后，指了指我放在小腹上的那只手，“你看你对她的保护，你自己恐怕都不知道吧！”
我低头看着我无措的手，慢慢离开用力捏紧手包的拉链，“不用劝我了，这个孩子来得悄无声息，目前只有你我知道，所以就让不声不响走吧。”
“实话实说，陈深和女儿的死我自始至终都难以释怀，你现在看到的冯莞，是一个外表美丽内心荒芜的冯莞，只剩一张皮囊一副躯壳，灵魂其实早已魂飞魄散了。”
“尹尧不会娶我，我也不会嫁他，我们的结果终究是分开，我们终将会结束在一天，或许是我复仇成功的那一天，也或许是他失去兴趣的那一天。所以，我何苦留着一个孩子，成为分开的阻碍，让他失去爸爸或者妈妈呢？”
徐薇儿几乎被我的坚决和想法吓住了，她伸手将我眼角连自己都毫无察觉的泪水抹掉，感慨道，“都是因为贪婪，贪婪毁了你，也会毁了我的。”
我丝毫不希望徐薇儿步我后尘，这条路孤寂荆棘的路，我一个走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