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可耻的“逃兵”。
为了一己之私,未来的我会暂时放下仇恨。曾经的牙咬切齿和信誓旦旦,都抵不过一个不足拳头大小的不成型的胚胎。
我多自私啊。
的确,我承认自己在某种程度上,只考虑到了自己。想让自己不再做关于孩子的噩梦,想让自己享受片刻儿女绕膝的欢乐。
但我冯莞绝不会放弃仇恨,我不会忘记那夜我的孩子是怎样一点一滴从我小腹中流出,变成血肉模糊的一摊血;我不会忘记那夜绣山响彻云霄的木仓声,陈深逐渐冷去的身体,血流成河与满目疮痍。
只是,请允许我休息片刻,我也好累好疲惫。
赵瑾康,你能理解我的吧!
仿佛内心驻扎着两个看似长相相同的冯莞,可一个优柔寡断,不停呢喃自语到底要不要对赵瑾康开诚布公,可一个刚毅果决,一拍桌子就嚷嚷着直接对赵瑾康开门见山。她们在挣扎,吵得不可开交。
赵瑾康对我而言,不仅仅是得力的助手,更像是一个知心朋友。这段时间以来,无关情爱,无关利益,我们相互信任相互鼓励,才陪伴着彼此走到了现在,没有他,我的一切复仇计划都成为空谈。
所以,我必须谨慎对待这一切。
半小时后,尹尧和杨忠浩离开了别墅,走得似乎还很匆忙,没有和我打招呼就离开。
看来不仅是有动静,而且动静会很大。我猜想,不是货船要登陆了,就是货船出事儿了。
下午赵瑾康打电话来,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在我别墅旁不远的咖啡厅等我。
我火急火燎赶过去时,赵瑾康坐在靠窗的一个位置,呆呆地凝视着窗外不知在思忖什么,也没有感觉到我的靠近。
“康哥。”
我猛地一声叫唤,将他从呆滞中抽回。
他转头看了我一眼,愣了片刻后从黑色皮包里拿出了几个很小的监听器。真的很微小,比我最小的耳钉还要小,估计和针头差不多。
赵瑾康握着这几个小型监听器,犹豫了两秒钟后递给我,“你拿来做什么。”
我小心翼翼接过放在了内层包里,“监听尹尧啊,还能干什么。”
我不紧不慢喝了一口他早已为我点好的橙汁,拉近了座椅望了望四周,故意咳嗽了一声确定安全后轻声说,“康哥,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赵瑾康可能不习惯这样的对话,他嘀咕了一句,“有话直说。”
我尴尬地把手从桌下拿上来,又抽了一张纸巾缓解内心的紧张,“好吧。”
既然这样,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是这样的,我先说坏消息吧。”
“我怀孕了。”
这四个字犹如一座很重很沉的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可如今说出来后恍然落下,再也不用我费尽心思去扛了。
我倒是石头落地了,可赵瑾康却是一副瞠目结舌的样子,迟迟没缓过来说一句话。
我将他放在玻璃桌上的咖啡递给他,又继续一本正经说道,“我准备留下他。”
见证了赵瑾康的脸色从煞白恢复到正常,我停顿了片刻,“康哥你放心,陈深的仇我仍然会报,我忘不了的。”
对于赵瑾康来说,陈深不仅对他有知遇之恩,而且还是亲兄弟一般的存在,所以报仇更是义不容辞。我这个队友对于他来说是强大的输出,可是这个输出突如其来要暂时退出了,他一时难以接受我是能理解的。
他猛地端起那杯咖啡一口干尽,“这毕竟是你自己的事,就连陈深都不能奈你何,何况是无干的我呢?”
“康哥,我希望你理解我,我只是想留住这第二个小生命而已,这和陈深的仇恨无关。我准备在一个月内解决掉一些事情,比如,和江淮北的合作。”
赵瑾康懂我说的就是尹尧货船的事,但仍然自嘲了一声,“所以好消息呢?”
我吞了好几次口水,“好消息是尹尧的货船有动静了,所以我才让你帮我买这些,我估计登陆上岸就在这几天了,可是什么消息和风声都没收到,包括江淮北也是。不过只要他们在动,江淮北就能找出他们的位置。”
目不转盯凝视着赵瑾康,试图让他看出我眼神里的坚定与执着。
“所以康哥相信我,我是不会轻易放弃仇恨的。”
或许是他从眼眸里看出了什么,也或许是从我的行动中感受到了什么,他收起了刚才的阴阳怪气,再次和我商议起来。
经过商议后,我决定在这关键的几日里,使出浑身解数将尹尧困在别墅,不让他外出,这样我就能正大光明偷听他的一切消息。
回到家时,朱姨出去买菜了,别墅除了外面的保镖,里面空无一人。
正合我意。
我分别在卧室,书房,客厅各放置了一个监听器。卧室和客厅能藏放的地方太多,我倒是一点儿也不担心,只是在进入书房时,我却踌躇了。
藏在哪里呢?
我在书房里四处寻览了几分钟,最终将针头大小的监听器藏在了尹尧的木制老太椅的洞里。
确定无误后,我才缓缓从书房里走出来。
没想到下楼时,却碰见了提着菜的朱姨。她抬头问我,“小莞回来了,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啊?”
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有做出出高兴的表情吗,“哪有什么事啊,朱姨尹尧什么时候回来?”
朱姨一边择菜一边呢喃,他晚上应该会回来吧。
我还等着自己使出计谋拖住他呢。
都想好了,今晚洗个冷水澡,故意生病死赖住尹尧,让他不得不将办公地点挪回别墅。可是要委屈我肚子里的孩子,受苦几天了。
没等到吃饭我肚子跑到浴室,放了一浴缸的冷水。
十月底的s市虽然温度不低,但冷水洗澡也不是每个人都能经受得住的,我将手伸进浴室,略微夸张刺骨的寒冷使我禁不住打颤。
但一想到成败在此一举之时,勇气就像无天敌植物般蔓延。
我将身上的衣服悉数脱掉,跨进装满冷水的浴缸,一咬牙坐下去将全身浸泡在刺骨的冷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