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置身于一片汪洋之中,浮浮沉沉,耀眼的白光穿透水波,即使紧闭着眼还能感受到强烈的光感,四周的寂静之中传来婴儿的哭声,清脆响亮,掷地有声,震动这沈肆的耳膜,直达她的心底,猛地一瞬间,她用力睁开眼睛。
虚汗不止,粗重的喘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来,眼前的景象,告诉她原来是梦一场,可那孩子的哭声却不断在她脑海里回荡,挥之不去。
“老大,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沈肆一个回头,只感觉眼前一闪,毛毛已经扑到她身上,她吃了一惊,随即安慰的拍了拍毛毛的后背。
“我没事,不用担心。”
毛毛一个咋呼,“没事?!才怪呢!老大,你知不知道呀,你这么没命的工作,不仅会累垮自己,你这样还会影响肚子里的孩子的!”
沈肆一时没注意她的说辞,低头笑了笑,很快嘴角的笑便僵住,“你刚才说什么?”
“老大,你自己都不知道吧,你怀孕了,都快一个月了。”
“怀孕”她低声重复,眉头渐渐皱起,一只手覆上平坦的肚子。
所以刚才那个梦其实是一种预示吧,那孩子的哇哇哭泣的声音是那么真切,原来是告诉她,他已经来到她身边了?
她想起了那个尚未被她知晓就已离去的孩子,些许慌乱的拉着毛毛的手询问,“医生怎么说,孩子,还好吗?”
“他很好,但是老大,你不能再那么不管不顾的工作了,医生说你得好好休息。”
沈肆一时之间沉浸在一种喜悦之中,从前她来不及珍惜的,老天再次降临予她,这是她的幸运,更是一种愧欠的释放。
可是一想到冯警,她的喜悦便凝固了半分,以他们现在的情况,这个孩子来的合适吗?
虽说他送她离开那天,他一如既往的对她温柔体贴,可这半个月来,他们不曾联系过一次,他调她离开的决心是那么的坚定,是他亲自送她离开,亲手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而沈肆,不管她这段日子过得怎么样,都不想让他知道,她也想明白了,永远活在他的保护之下不是她所需要的。
冯警不是个薄情的人,但他却是个在任何情况下都不缺乏理性的人,一如从前,即使他早对她怀有贪恋,可他依旧告诉她,女人要是只想着依靠男人,难免有变成破鞋的一天。
其实并不难理解,男人和女人之间总有追逐较量,或许女人有占尽先机的时候,可一旦男人给了她宠爱,女人便轻易的弥足深陷,无法自拔。
沈肆,不想也不会成为那样的人,她可以依赖他,可绝对不会是他的依附,她会向往他的宠爱,但绝不会为其丢了底线。
冯警说过,他会再好好考虑他们两人的关系,再见面,只怕是要和她重新界定关系了吧。
如果让他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他的决定必然会受影响,她想知道他真正的想法,这件事就不能告诉他。
“毛毛,我怀孕的事情,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毛毛一眼就听懂了沈肆的意思,她不想让别人知道,便压低了声音凑到沈肆面前。
“是冯总经理送您来医院的,但他很快就走了,医生说病情的时候,只有我在场。”
太好了。
沈肆看着毛毛的一股机灵劲,愉悦的捏了捏她的鼻子,“就属你机灵。记住,这件事不要外传,等时候到了,我自会宣布。”
毛毛重重的点了点头,“嗯,明白!”
为了防止被人问起,沈肆并没有在医院多待,向医生确认了无碍之后,便回了家,第二天照常到了公司。
工作依旧忙碌,但沈肆不会再像之前那么拼命,三餐正常进食,除此之外,她明显比之前更馋嘴了,没事就叫毛毛去给她点点心小食,解够了馋才算满足。
不过,平日在办公室里她尚且松懈,只要是碰见冯君,她总要小心谨慎几分,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被他看出点什么。别以为她不知道,冯君和冯警的联系,远比她要密切得多,孩子的事只要让冯君知道,基本就瞒不住了。
“冯总,您找我?”
轻车熟路的推开他办公室的门,几步在她面前站定,双手放在身前,一副官方的恭敬模样。
冯君从文件中抬头瞥他一眼,但凡在公司她就是一副服管教的样子,她心里对他有几分不满,他清楚得很。
“今晚有一个客户需要你去应酬,我一会儿发地址给你。”
沈肆低头看了几秒自己的脚尖,开口便是拒绝,“我前几天肠胃不适,还没好透,能不能换别人?”
冯君挑起眉眼看她,“以往这种活交给你你从来不推脱,今天是怎么了?”
“你是肠胃没好呢,还是还有别的什么”
“好,我去!”
冯君被打断得恰到好处,满意并且邪恶的一笑,“不需要你做什么,把人陪高兴了,就这么简单。”
沈肆恶狠狠地睨他,他这么做就没想过冯警吗?是真的看不惯她和冯警在一起,故意为之,还是根本就是冯警叫他来试探她的?
她什么都没再说,事实是怎样的,试试不就知道了。
七点,沈肆准时到达预定的地方,推开包厢,却没有想象中的喧嚣吵闹,不带一丝烟酒之气,扑鼻而来的,是满屋子弥漫的清香。
包厢里一眼望去都是漆黑,人影不见,空气中充斥着丝丝诡秘,沈肆有所警惕,迈出的步伐不动声色的收回,只是刚退回来,视线所及的一角瞬间亮起,那屏风之上射影出一个清晰的人影。
“来都来了,就别着急走。”
沈肆有点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影子,竟是格外的熟悉,就算影子可以认错,但他的声音,她是断然不会听错的。
她迟疑的再次迈开步子,走到一半,就见他站了起来,下一眼就已让人看得真真切切。
沈肆再次停下,他轻笑一下朝她走来,直到两人触手可及,他才止步。
“你、你怎么来了?”
她显然有点恍神,愣怔怔地看着他,不知作何表情。
“我不来,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像是预感到了什么,沈肆的眼睛闪动了一下,说话都有点结巴,“你、你说的是什、什么?”
冯警挑了挑眉,忽的低下头,脸一点点的逼近她,“我说什么,你不知道?”
沈肆感受到了强大的压迫感,躲避的往后小退了一步,有点心虚的瞄了他一眼,似乎一切都了如执掌的神情,似温柔,更似邪魅。
“那、那什么我只是想等见面的时候亲口告诉你!”她磕磕绊绊的尝试解释,随后低声骂了一句,“冯胖子那个大嘴巴!”
冯警微欠着身,视线正好与她相对,沈肆心虚不敢与她直视,不时的瞟一眼,他带笑的眉眼让她心里直发毛。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压力好大。”沈肆实在忍耐不住了,推了一把他的手臂。
冯警终于失笑出声,双手捧上她的脸,惩罚似的用力揉着。
沈肆瞪大眼睛怒视他,示意他松手,然而他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变本加厉的捏了几下,沈肆不得不伸手去拉他,却在一瞬间被他紧紧拥入怀中。
她一脸诧异,或许是刚才太过紧张,下意识攥紧他胸口处的衣服布料,只感觉肩膀处他抵住的重量,湿热的气息随着低沉磁性的声音在她颈间肆意挥洒,惊起她陡然的战栗。
“我们的孩子,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嗯?”
沈肆低垂着头,仿佛陷入了深思,她不说,冯警便抱着她,等着她开口。
“因为,我不知道他来的是不是时候,也不知道”她顿了一下,缓缓抬起头看着他,“他会不会影响你的决定。”
决定?冯警蹙紧了眉头,寻思了一番才想起她所表达的是什么。可是她竟不知道,他对她的心从未改变,他不会因为任何人或事轻易的放弃她,这时间能让他放手的,也只有她而已。
沈肆见他眉头紧锁,脸色不是很好的模样,她急忙补充道:“但是不管你的决定怎么样,我都不会放弃孩子,我已经失去了一次,我不想以后都活在后悔之中,你也一样,不要因为他而影响”
沈肆还未说完,冯警的食指已然抵在她的唇上,不让她说了。
她能有这样的觉悟,冯警显然松了口气,他昨晚才接到冯君的消息,马不停蹄的赶来了这边,但一想到她对他的隐瞒,他既生气又担忧,从见到她的那一瞬,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喜悦,至少她没有因为孩子而避他不见,也因那一瞬间,他看清楚了她眼底的决心,她迎接孩子的决心。
“办婚礼吧!”
他最后下结论一般的给了四个字,他就是要把她牢牢的锁在身边,让她死心塌地,让一切成为定局。
沈肆眼里的光微微闪动,自己心里究竟是喜是悲也拿不定,只是攥着他的手松了松。
冯警有所感觉的低了低头,觉得她想得太多,看来他还是有必要三令五申的说明一下他的想法。
“不管你还有什么理由,婚礼都必须要办,你执着的我帮你抗着,你忧愁的我替你解决,你的喜怒哀乐都由我承包,总之,这一次你没有拒绝的余地。”
一百四十二章择个吉日吧
沈肆和冯警领证也有一段时间了,他们是合法夫妻,可又总是互有猜测,他们都爱对方,因为爱和在乎,他们之间比任何人都要亲密,却又总忽远忽近彼此不信任。
此时的冯警,无论是他的笃定还是他的包容,沈肆都为之心动,她微微仰头看他,却没有立马用同意或者拒绝回答他,抿着嘴唇轻轻上扬。
“你知道吗?我真的很生气,我气你袒护江蔓虞,气你因为她赶我走,我最气的,是明明你事事为我考虑,可你为什么总是说着违心的话,做着违心的事情?偏偏这些我都明白,恨你怨你,我都没有资格,我也只能跟自己赌气而已。”
冯警紧锁着眉峰看着她,双手捧着她的脸,与她额头相抵,她素来想得多,这样的袒露心声却是第一次,他很愿意听她说完。
“还有呢?”
“纵使你对我有千般不好,可我更忘不了你对我的万般温柔体贴。那天我在公司叫你重新考虑我们的关系,其实是我自己动摇了,我心里有了不确定,更怕你也放弃,所以我坚持来了淮市,只是因为害怕和躲避。
那天,你照顾了我一晚上,亲自送我到机场,在你说要我好好照顾自己的时候我就在心里告诉自己,如果如果你还会向我求婚,这一次,我一定毫不犹豫的答应。”
听到这里,冯警隐隐的笑了,带着温度的拇指轻轻摩挲她的脸颊,仿佛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喜爱的不舍得放手。
“害怕也好,躲避也罢,现在我来了,你再也别想从我身边逃开。”
说着他的吻便要压下来,沈肆却用手捂住了他的嘴,滚烫的触感让她心中也是一烫,仿佛带着蚀骨般难忘的情谊。
“我还没说完,你别乱来。”
冯警无奈了,却还是笑着,宠溺的点头,“好,你接着说。”
“我是一个拥有着模糊过去的人,但一份真情却始终放不下,我大哥、在你面前我很少提他,但上次我却用他来刺你,可其实在刺痛你的时候,我也心揪着疼,这就是我心上的一块疤,每每提及,只是旧事回想,自揭伤疤。
可我今天不是想跟你说这些,我曾经对他情真意切没错,可那份情意经受了他一次次的践踏,早已消耗殆尽,对他,我更多的是失望。
“我曾经为他而执着,一开始是希望他早日醒来,让他知道每天守着他的是谁,那些辜负他的人,不值得他为之付出生命,可他一日日的沉睡,我才渐渐明白,我永远不是能够唤醒他的人。我为他筹划报仇,其实更多的是念及他对我的恩,念及他给与过我的温情和亲情,我对他,没有爱了。”
冯警依旧保持着那样的动作,只是看她的眼中,更多了几分怜惜,以他对她的了解,能真正说出口的,那就是已然放下的,她放下了,所以试图跟他解释,想让他明白她的心思,也想让他不要再介怀。
“冯警,过去我没办法改变,只能让你清楚,对你坦言是想让你明白,过眼云烟,我已经释然,现在我唯一放不下的,也不想放下的,是你。这样的我,你接受吗?”
答案不言而喻,而他,以吻封唇,便抵过了千言万语。
“所以冯太太,婚礼,我们择个吉日吧!”
沈肆甜蜜而贪恋的埋在他怀里,握着他的手无声的放在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上。
“好啊,我们一家人,一起选。”
沈肆怀孕的消息在风鸣公司里传开了,公司员工一个个见了她都得小心翼翼的让着,凡自己能决定的小事绝不烦扰总监大人,凡事自己拿不定主意的,都额劳烦冯总经理去了。
以至于最近这些时日,冯胖子的桌上总是文件堆积如山,冯总忙于公务,没时间好好休息,连瘦了不少。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沈肆,每日闲得要命,工作都避着她跑,好容易有点活儿找上门来,半路还让毛毛给截了胡,顿时让她郁闷不已。
她是怀孕了,又不是脑子不好使,干嘛不让她干活!?
那场谈话之后,冯警没有多逗留,他匆忙离开南港,想必会耽误不少事情,临走之前还不忘嘱咐沈肆各种各样的事情,说到最后连沈肆都觉得他啰嗦,赶着让他离开了,没想到他人是走了,却留下了那么几句话,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想来,冯胖子现在怕是在心里把冯警骂了个千万遍了,别说,还真挺想看看冯胖子对冯警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想着想着,她再次来到了他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