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璁和孙妙言的婚礼次日便是,晚上沈肆却有点难以入眠。
冯警擦着头发进来,看见她翻来覆去的就是不好好睡觉,于是手上的东西随手一放,走过去掀开被子将她拢在怀里。
“怎么了,还不想睡?”
沈肆懒洋洋的瞥了他一眼,忽略掉他故作深意的语气,皱着眉努了努嘴,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翻身坐起来。
“你说,你和冯君认识这么多年,他到底是个什么人?”
冯警单手撑着头,听她的问题,挑了挑眉,长手一伸便揽住她的腰身,稍一用力,沈肆猝不及防趴到了他怀里,耳边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
“冯太太大晚上和自己的男人躺在一起,想的却是别的男人?”
听此沈肆不由的又白他一眼,他明知道她心里不是这么想的,非要跟她逗趣一番。
冯先生接收到她的眼神,低低的笑了出声,身体转换了个角度,好让她舒服的靠着自己,一只手掌轻轻顺着她脑后的发丝,像抚摸宠物一般。
“冯君虽不算个正派人物,但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恶人,你又何必自寻烦恼?”
是这样的么?
沈肆想着,她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自寻烦恼。冯君就算不是恶人,但和他共处这么久以来,他性子阴晴不定从不按常理出牌,此一时好彼一时坏,让人捉摸不透,最重要的是,冯君这次面临的不是职场问题,是感情挫折,他会做出什么事,着实令她放不下心。
“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妥,不行,我必须再去婚礼现场看看。”
她挣扎着要起身,结果刚一下又被冯警拉了回去,肩膀被他紧锁住,整个人都动弹不得了。
“破坏现场这种事情冯君还不屑去做,你少操这份心了,你有这时间啊还不如想想自己的婚礼,睡觉。”
说完还在她脑门上拍了拍,沈肆一脸憋屈的怒瞪他半天,然而他就像睡着了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沈肆知道他没睡,但一时半会她还脱不了身,又觉得冯警的话也有道理,冯君若要搞破坏,她就算寸步不离守在现场也未必躲得过,既然如此,既然躲不过,也只好见招拆招了。
婚礼真正来临时,却是意料之外的顺利,沈肆特地从冯君的秘书琳琳那打听了他的行踪,得知他白天一整天都在和客户洽谈,那颗悬着的心到底放下了点。
直到晚宴之时,大厅中央的大屏幕原本还放着新郎新娘的影片,突然之间就转换了画面,扑闪了几下,原本华丽如电影般的片段眨眼间变成了冯君的独秀,鉴于之前有关相似的经历,沈肆很快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第一时间呼叫了毛毛。
“毛毛,赶快切断大屏幕的电源!”
电话里电流滋滋的声音时大时小,但就是听不见毛毛的声音,也不能确定她能不能听见沈肆的声音。
但可以知道的是,屏幕上冯君已经开始说话,再不有所行动,只怕是来不及了。
沈肆管不了那么多,扔下手机就往后台跑,只可惜她就差一个拐角就能到达目的地了,却被人生生懒腰阻止了下来。
停下来的沈肆惊魂未定,但是看清楚了眼前的人,还是立马推开了他,只字未说转身就要走。
罗韧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她用力甩了好多下都没甩开,停下来狠狠的盯着他。
“你放开!我有急事没时间给你浪费!”
罗韧自是不会轻易放人,使了巧劲让她始终不得法。
“你跑这么快也不怕摔了?别人的事那么拼命,却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沈肆才没心思听他深情款款,已经上手扣他的手指。
罗韧发现她根本没在听自己说话,不由的些许苦恼,手上不由多加重了几分力。
“没用的,你我力量悬殊,而且”
沈肆终于抬头看他,眉头皱得像两道深谷,“你到底想干什么?!”
罗韧无声的叹息了一下,什么也不说拉着她便往外走,到了走廊处,几乎可以将整个大厅看尽,沈肆第一注意力就在中央的大屏幕上,早已恢复如初,又变成了新人的爱情影片。
意识到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沈肆的心一瞬间的灰败,但奇怪的是低下一片祥和,新郎带着新娘挨桌敬酒,根本不像发生过什么不好事情的样子。
“还没看明白?那是冯君的贺礼,自然是好事。”
沈肆一脸怪异的侧头看他,他早已知情?是冯君让他在这守着她的?
“你和冯君是什么关系?”
闻言罗韧只是随便一笑,“我只是一位普通座上客,谈不上私交。”
沈肆也没有和他计较的意思,他是谁的座上客,和谁有私交,她都不关心,她只想知道,他这几日有意无意接近她,究竟是什么用意?
“和冯君没关系,那就是和江蔓虞有关系咯!她事事要和我作对,这次机会应该也不会放过吧!”
罗韧仰望着天花板,似是十分无奈的表情,回过头来又是一笑,“你不是看到了吗?什么事都没发生。杏儿,大哥教过你,做人,切忌小人之心。”
“可江蔓虞没有君子之腹,我也不是小人,只是实话实说。就算你没有对婚礼动手脚,但这次见面,你一反之前所有的态度,你敢说和他人无关,你敢说,不是为了给我添堵?”
“我已经说得十分明确了,我有我自己的生活,我也没对你造成任何威胁,你究竟为了要纠缠着我?!这、就是我怀疑江蔓虞的原因!你和江家串通一气,是为了对付冯警,你听从江蔓虞,是为了让我难堪!”
沈肆一口气说完,深深的呼了口气,她本不想这样揣度罗韧,可一连串说下来她发现,她早已对他心生芥蒂,甚至在得知他一直在欺骗她之后,过去一切的感情,都变成了厌弃。
两人都沉默了许久,罗韧看着她的眼里充满着不可置信,他大概不相信,原来沈肆心里是这么想他的,他以为,她只是跟他赌气,却没想,从头到尾她远离他,都是认真的。
“就如你所说,我要与你为敌。”
沈肆不耐的闭了闭眼,再睁开,冷淡而讽刺的哼了声,“我们,早就是敌人了。”
她不再逗留,罗韧也不再拦她,因为她说,他们、早就是敌人了
罗放初来淮市的那点期待,被彻底的浇灭,可他并不颓丧,沈肆就是沈肆,她是好是坏,有一点从未改变。
她从来不回头。
既然已经错过,那便错过到底,即使是伤害。
和罗韧的谈话并未影响沈肆的思路,当前最重要的是保证婚礼顺利结束,婚礼没有结束,她就要保持警醒。
她第一时间要弄明白,冯君的那个视频,居然没让婚礼受到一点影响?
但当到了后台工作室,发现不仅毛毛在那里,照常控制着现场的设备,神奇的是,冯君居然也在这?!
推开门那刻,冯君回过头来,若有深意的对她一笑,随即是清淡得不能再清淡的声音说了句,“来了,比我想象中要晚的多。”
沈肆那刻便知道,他就是特地在这等她的,还未回神,就又听见他说。
“不过,貌似我发现了一些更有趣的事情。”
他故作高深,脸上的笑轻佻又邪魅,沈肆瞟了一眼他身后的监控,八成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了。
沈肆无所谓的笑笑,也没打算解释,冯君看着她,伸手拍了拍毛毛的肩膀,后者收到示意,在键盘上的手轻快的按动几下,电脑上清晰的出现了不久前在大厅播放的视频。
那是冯君自己录的一段话,是以兄弟身份给欧阳璁夫妇的一段祝福,后半部分是欧洲著名钢琴师的一段独奏,沈肆为这个婚礼做了不少功课,所以知道,这是欧阳璁最崇拜的一位音乐家。
冯君这是想送祝福却又怕被误会甚至拒绝,于是拿人家偶像来当挡箭牌,这份贺礼,堪称绝妙了。
果然是冯君,猝不及防又给人一个惊喜,虽然惊喜以惊吓做铺垫,但沈肆终究得以松了口气。
现在看来,或许冯君确实存有私心,但绝对不是坏心,看来沈肆的确是多虑了。
“既然冯总早有安排又何必隐瞒着我,这等锦上添花的好事,您还怕我阻拦不成?”
冯君双手插兜一步一步的向她走近,眼里的暗芒如无数根无形的利刺针对着她。
“如果提前告诉了你,我上哪去看今天这出好戏?现在看来我的决定一点没错,既锦上添花,也不妨碍我看戏啊!”
沈肆定神看了他良久,噗的笑出声,像听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