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雪停了,沈肆持续的发烧总算没再复发,病刚好,她就向商老辞别。
商老问她,“你准备去哪?”
沈肆低头思量片刻,抬起头坦然的说出她心里的答案。
“南港。”
“你还要回去?!”
与她而言,那是一个伤心地,况且一场婚礼在即,沈肆这个节骨眼回去,那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商老不愿让她再回那去,怕她旧伤未愈又增新伤,但更重要的是,他隐隐能察觉到沈肆的心思,她怕给商家添麻烦,只怕这一去,受了难也不愿再回来。
商老的反应是在沈肆的预料中的,她只能尽力说服,但是她离开的念头已经十分坚定了。
“外公,我终归、是在那里长大的,有些事情必须要面对,否则我只能永远在商家当个缩头乌龟。”
“缩着就缩着,一个你我商家还养得起!!”
商老一时情急反应过激,说完了才反应过来,他这句话说得有多不好,不过也是护她心切,沈肆能理解。
沈肆上前拥住老人的臂膀,虽然年老,却依旧挺拔。
“外公,对不起,我一直在让你担心,我知道做再多的保证都是假的。但是外公,你告诉我,人要为自己做的选择负责,这一路也许我错了,但我真的没有后悔过,所以我愿意承担后果。”
事情还没有结束,她必须要亲手了结,有些事情不是既定结果,那只能争取变成她想要的结果。
“唉,你啊,倔强的脾气是改不掉了,放弃那里的一切,在大陆重新开始,就这么难吗?”
沈肆却紧抿着唇没有说话,对于以前的她来说,除了自己以外的一切都很轻,放下也不过是一句话之后的事情。
她憧憬亲情,但从未真正感受过,所以她看轻;她向往过的爱情,还未开始就演变成仇恨,她为爱而恨着,但当真相来临的时候,她才发现,其实其实那些根本不算执念,放下,轻而易举。
或许是从未得到过吧,当一个人的出现,让她收获了这一切,骤然之间又全然失去,她怎么也做不到从前的洒脱,因为现在心里有多苦,那些日子就有多甜。
从前不是她揪着过去,而是过去纠缠着她。
现在,是她拽着回忆不肯放手,即使那些都是锋利的刀片,即使她的双手已经血淋淋,痛到麻木
“外公,您就让我再任性一次吧。”
老人看到她眼里的坚定,他知道她去意已决,南港那是非之地,她是非回去不可了。
除了叹息,商老什么都说不出来,那就随她去吧,经历了这么多,人总该长大,也总要学会保护自己。
两天后,沈肆真正再次踏上南港的土地,只是心情却和前几次的回归大不相同,不是欣喜不是沉重也不是悲伤,她打从心里怯懦,但抵不住脚下步伐的坚定。
刚出机场,迎面扑来一阵风雪,让人猝不及防的寒意,索性沈肆早有准备,及脚踝的宝蓝色大衣服服帖帖的挂在身上,她瘦了一大圈,中间套了好几层看起来还是不显臃肿,头发慵懒的散下来,帽子和口罩把整张脸捂得严严实实,全身上下,只露出两只眼睛看路。
这身行装,既为保暖,也为了掩人耳目,至少不能让顾萱然或者江蔓虞知道她的行踪。
至于冯警,他若有心找她,她躲不掉的,同样,他无心关注,她去哪都与他无关。
沈肆事先去了定好的酒店安顿好,本来她犹豫着要不要回自己的公寓,但一想温璇在那,此番她回来不想拉任何人下水,立马就断了回去的念头。
住进酒店,沈肆洗了个澡出来顺便打开了电视,一个娱乐节目正在报道冯警这一次的婚事,连带着前两段婚事一起扒出来做了个特辑。
冯警在南港人的心目中本就是地位不一般的存在,连三段婚姻也很不简单,但其实究竟怎么不简单,外界知道的并不多,报道的多半是他们的猜想而已。
新闻里关于沈肆提的并不多,比起当初顾萱然嫁到冯家,她和冯警之间真的没有任何噱头,如今她也不过是别人口中,冯警的一段不值一提的过去罢了。
沈肆平静的关掉电视,这些报道在她看来淡然无味,好像跟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其实,有些人,有些事,早就跟她没有关系了。
她这次回来,有她的目的,但不是为了破坏冯警的婚礼,事情一结束,有可能他们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
晚上躺在陌生的床上,沈肆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最终烦躁的坐了起来,打开手机,一看才不过九点半,难怪她睡不着,只是无所事事便早早的躺在床上,却还未到有睡意的时候。
关了手机,她的肩膀快下来,发了好一阵的呆,索性翻身/下床,换上外出的衣服,半个小时候,沈肆只身出现在酒店顶层的酒吧。
这里不似一般酒吧夜店那样喧闹,有驻唱的乐队在酒吧最前头弹唱,喝酒的人安静的喝酒,或是和朋友交谈,不时从某个角落发出一阵掌声,有时是整片的掌声,倒也不失人气。
沈肆双手插在一副兜里,在吧台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吧台擦着酒杯的小伙子看了她一眼,手里的动作没停。
“小姐想喝点什么?”
“威士忌。”
沈肆语气清淡,注意力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哪,她刚说完没多久,吧台上她的手边就多了一个装着酒的玻璃杯,白色的灯光反射在上面,酒液晶莹剔透得诱人。
她自然的拿起酒杯,轻抿,继而吸了一大口,冰凉掺着火辣略过喉头,她不适应的紧皱了眉,缓了好一会儿,才又继续喝下一口。
沈肆这架势引起了酒保的注意,擦杯子的动作慢了下来,上下打量着沈肆,她穿着倒是中规中矩,不像是混迹风月场合的人,从坐下开始,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似对周围的一切都淡漠,但仔细观察她的眼睛,那里面,都是悲伤。
深深的悲伤,任谁看了都会想多去了解一番。
“再来一杯。”
正出神地想着,沈肆已经一杯酒见底,再次叫了酒。
酒保回过神来,发现沈肆正看着他,他瞬间有点窘迫,但很快就掩饰过去,不作停留的再为她倒了杯酒。
沈肆却迟迟没有动作,依旧看着他,许久才想出措辞,“酒瓶,拿来。”
酒保一开始不明白,但一看她指着桌子里的整瓶威士忌,顿时明白过来,有点为难,“小姐,这”
沈肆挥了挥手,自顾自的踩在高脚凳上,一伸手就将那瓶酒收进了手中。
酒保看得目瞪口呆,沈肆留了一句,“这里不需要你了,忙你的去吧。”
就不再理会他,自己倒酒喝了起来。
随后点酒的人就多了起来,酒保无暇再注意沈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