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警见不得她哭,尤其是这么歇斯底里没完没了的掉泪,并非耐心有限,而是看不得她痛苦到自我折磨却不让他为她分担。
现在他却希望她可以不管不顾的哭出来,因为他明白,他可以为她摆平任何事,唯独这件事他没办法替她挨。
她说她记起了他们第一次相遇,而不提任何小时候的事情,可见,那些事之于她,是万般的难以接受,连说出来也需要勇气和力气。
他不想再逼她了,只想她能好好的发泄一场,心里好过一些,一切难捱的日子,他都会候在她身边。
沈肆一开始只是哽咽,因为怕他真的烦。他说想哭就哭吧,她便真的大哭起来,她真的难以承受,从前的一切都太过沉重,如洪水猛兽,没有给她半点喘息的时候。
渐渐入夜了,病房里没有点任何灯盏,慢慢的陷入黑暗,路灯惨淡的光线从窗户投射进来,描摹着两人相交的轮廓。
沈肆哭到最后眼泪都流干了,人带着也平静下来,只是不愿说话。
“灯怎么关着?该吃药了。”
门被推开,随着护士响起的声音,房间里顿时明亮了起来,看到床上动作怪异的两人,护士小姐侧过身轻咳了两下。
“那个,病人的手脚没痊愈,不适宜有难度的动作。”
冯警看了眼怀里的人,闷得太久了双颊红彤彤的,带着干透的泪痕,显然情绪不高,没心情接护士小姐的玩笑。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头顶,掀开被子站起来,主动接过护士手里的药盘。
“给我吧。”
显然护士小姐看到被子下面的情形才明白过来,是她想多了,不免有点窘迫,忙把东西递上去。
接着询问了一些情况,确认沈肆各方面正常,护士也不再多事,轻手轻脚的带门出去了。
病房里再次陷入安静,沈肆不再哭了,讷讷的表情看着天花板。
“伤口疼的厉害就先把药吃了。”
沈肆也好好配合,挣扎着要坐起来,冯警适时伸手扶着她的腰,待她找好了舒服的姿势,才把药粒放在她没受伤的手上。
她一点没犹豫把一堆药片倒进嘴里,冯警递了杯温水给她,她却不准备接,甚至开始大肆咀嚼嘴里的药。
冯警记得她吃药很厉害,但这回她明显还在和自己过不去,痛到麻痹了,连苦都尝不出来了。
冯警无奈叹息一声,默然把水放回去,在转过身之际突然把沈肆揽入怀里,紧紧的扣住她的脑袋,好像生怕一点放松就会失去她一般。
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那翻涌上来的情绪压制下去,他什么都知道,却没办法为她分担分毫,看着她在痛苦里迷失沉沦,他却只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甚至一句安慰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平息了一下,最终还是松开了她,指腹轻抚着她的脸,她似乎知道自己让他担心了,反应迟钝似的歪了下脑袋在他手心里蹭了蹭。
冯警温柔的笑了笑,“饿了吗?想吃什么我去买。”
沈肆摇了摇头,抓住他的手,突然倾身将头搭在他的肩头,一只手圈住他的脖子。
一开口,声音带着浓厚的鼻音,嘶哑的厉害,“我没事,就是伤口疼得厉害。”
她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她的痛哭流涕,她说不出口,怕一说出来,自己又忍不住掉泪,她不能这么脆弱,不能总让他担心自己。
有了这点自觉,沈肆稍振作了点精神,更多的还是强打起的精神。
“疼得就像撕裂骨肉一样,我害怕自己成了废人,万一你嫌弃我可怎么办?”
冯警知道她在说笑,还在为自己的哭泣找一个合理的理由,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没有拆穿她的道理,还配合着他笑出了声。
“放心,你变成什么样都是我的人,从第一次开始,我就没打算放手。”
沈肆也失笑,难言的苦中带着沁甜的幸福。
“不过是一个匆匆而别的吻而已,何至于你终身都认定我这个人?”
她突然对他的心路历程很好奇,她没什么好的,还处处利用他和他过不去,他却因为一命之恩,把下半生的幸福都压在她身上。
“至不至于都已经认定,为什么有那么重要吗?”
喜欢便是喜欢上了,冯警从来不追究缘由,只要结果是她属于他就好。也许是一见倾心,也许是特定的时候她给了他别的女人给不了的特别感觉,又或者是缘分让他们一次次相遇,她又一次次在某个瞬间惊艳了他······
也许都不是这些,也许又都存在那么一点。
看看,这是个多么复杂的问题,也并不是那么必要明白的事情,只要知道她心里有他,而他爱她,则足以令他交付半生。
“好在我想起来了,那样的初遇不再只是你一人在独守,是我们共同的回忆。”
有你也有我的回忆,都是美好的。
冯警隐藏着心疼的表情,答应着她,如果回忆让她痛苦,他宁愿她永远遗忘下去,即使那里包含着他们的过去,跟她比起来,那些都不算什么。
“对了,那天的车祸···”
沈肆想起追究这起谋杀意图那么明显的横祸,殊不知冯警早处理好了一切。
“你好好养伤,这些事情不用担心。”
她哦了一声,在冯警暗下来的眸子里,猜到事情不简单。
“不是罗放要害我。”
她说了一个很明显的事情,可以说不是罗放那一撞,她可能躲不过这一劫,糊里糊涂的没了命,想着也是挺可悲的。
冯警看着她干裂的嘴唇,还残留了一点白色粉末在嘴角,他再次倒了杯热水,递到她面前,她下意识想拒绝,却被他强制着喝了整整一杯。
水见底林灵,他才甚是满意的继续说下去,“的确不是他,是安凤儿。”
这个结果倒是出乎沈肆的意料,但好像又是情理之中,但她稍往深处一想,顿时有点不寒而栗。
“安凤儿安排的车祸,是不是意味着,冯景霖想······”
她的话说不下去,身体已经颤抖起来,惊恐又不安的对上他清润明晰的视线。
“放松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