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沉在家里休养生息,每天医生都会照常来检查他的身体,因为靳沉得的是慢性肺炎,病情有些顽固,所以他总是反反复复的不见好起来,不过好在他体质尚好,医生让他好好休息,安心吃药。
待医生走后,靳沉躺在病床上,让我给他到一杯水,我抬手倒了倒壶子里的水已经空了。转身打算下楼给他弄点热水。
“陪我坐一会儿。”靳沉却主动叫住了我。
我脚步微顿,手里握着水杯和水壶转过身来,有些局促的看着他。
靳沉抬手拍了拍他身侧的一番空地看向我。我微楞,将手上的东西全数放在桌上,心里鼓跳的汹涌,却还是坐了过去。
几日的修养,靳沉的脸色已经相较之前好了许多,只是晚间的时候,我也总能够听到从他屋子里传来的咳嗽声。
靳沉见我坐在了他的身侧,我以为他是有事情要和我说,却不想,靳沉从枕头底下翻出了一个油纸袋包着的东西递给了我。
“这是什么。”我没有接,却是看向靳沉问了一句。
靳沉淡淡一笑,将油纸袋送到了我的手心里,沉甸甸的重量我和触感,让我瞬间知道了这是什么,我低头去开,伸出一只指头翻了翻,果然里面是好几沓的现金,不知道是多少钱。
“你这是做什么?”我有些不解。
靳沉轻缓的咳嗽了一声,俩上泛起了一声红,他看了我一眼,润了润嗓子说道:“给你你就拿。”
“无功不受禄,我不要。”我将油纸袋扔在了一旁,心里有些添堵。平白无故给我钱做什么,莫非是要赶我走。
我脸色愈发阴沉,心里也跟着冷了下去。
靳沉抬起手忍不住又咳嗽了一声,突然抬手揉了揉我的头发,突如其来的接触让我心里一惊,我本能的缩了一下,抬眼看向他。
靳沉的目光却显得十分柔和,让我更加觉得舍不得。
“这钱你留着,以后用得上,这段时间你没有工作,你父亲又病着,一切都要用钱,这笔钱算是我借给你的。”
“用不了那么多,况且你给过我一张卡,上面还有钱呢?”我解释道,知晓靳沉并不是要赶我走的意思,我心里头松了口气。
“那你就把这钱都存进去,要用的时候在取出来。”靳沉不知为何,执意要我拿这钱,其实那油纸袋里的钱不多,顶多几万块。
可靳沉给我的那张卡上的钱,却不止几万。我不知道他用意何在。靳沉都这么说了,我也知道这点钱对于他而言算不得什么,况且那张卡里的钱我也一直没有动,这钱若是存着,我就一并都存进去。若是有一天我离开了。那这钱还是会还给他。想到此,我便不再推辞。
靳沉见我没有再拒绝,拿起那袋钱放在了我的手里。
我手里拿着钱,心里总觉得七上八下的,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我站起身来看了一眼靳沉:“那我去给你倒水。”
靳沉目光散着微弱的光看向我点了点头。
直到第二日的时候,高江飞风风火火的闯进了屋子里,说是闯也并不夸张,我在厨房里刷碗的时候,抬头给他打招呼,高江飞未瞧见我似的,一步作两步走,径直上了楼。
我将手上的活儿全部做完了,也不见他下楼来。
沏好了热茶水,我端着茶壶往楼上走去,刚走至二楼的时候,隐约就听见了高江飞的声音。
“现在出事真不是时候,最近这事情正在风头上,津跃才恢复,受不得一丁点儿的打击了。”
我抬手敲了敲门,里头传来靳沉的声音,我推门进去,高江飞这才看到了我,冲我点了点头,脸上挂着一丝忧虑。
我将水杯递给他们二人。看向高江飞:‘怎么了?’
高江飞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没说话,抬眼看向靳沉。
我的目光也顺着他的注目看过去,靳沉端着热茶,捧在手心里,目光不知盯着何处,眉头紧锁若有所思的样子。
“是不是公司上又出了什么岔子?”我大概猜出了一二分。却不知道靳沉抢下来的那快地皮与人发生了冲突,弄伤了别人。原本大事情化小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可是也不知道是谁将消息捅给了媒体,一时之间,新闻相继报道,对津跃的形象十分有影响。
高江飞在和靳沉讨论这件事情的时候,他的电话接二连三的响起来。他拿起电话走到走廊外去接。
靳沉靠在枕头里,神色看起来有些凝重,我一想到他这身体还没好扎实,现在又要来担心公司里的事情,这津跃今年真是走了水逆了。
靳沉忍不住的又咳嗽了起来,我忙去给他拿药,靳沉接过医生开的药丸,一把全吃了下去,他喝了两口水,将茶杯放在桌旁。长出了一口气看向我:“谢谢。”
“你别太操心了。”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突然脑壳一转,脱口而出道:“要不这样,我反正也在家里闲得慌,若是公司里需要用得上我的,你就让我去吧。虽然我没什么工作经验,但怎么说也在津跃上过班,而且还是津跃老总的助理啊。”
我噼里啪啦说了一通,靳沉看向我,突然眸光一动,高江飞从屋外走进来,正好听见了我说的话,接口道:‘公司最近是挺忙的,就接电话就接到不少呢。你若是真去公司帮忙,还真的可以。’
“算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了。那边怎么说?”靳沉看向高江飞说道。
“说让我们公司负责人去和他们洽谈,听说他们还请了律师,你说,他们这不是故意的吗?”
“那公司现在谁能去?”靳沉又问了一句。
高江飞仔细想了想:“我看公司好几个股东,都恨不得躲着这事情呢,这个关口了每一人主动出来抗包的。”
“这也怪不得他们,公司亏钱的时候,他们怎么说也念在旧情上,出了一份力没有抛下公司。现在这个局面,若我不出面,恐怕不太好。这样,你和他们约好时间地点,明天我和他们谈。”
“不行。”我和高江飞几乎是异口同声,靳沉看向我们二人,高江飞率先开口:“我总觉得这件事情似乎有人在暗箱操作,好像就等着你出面,明明我们这边姿态已经放的很低了,一般这样的要求已经超出了合理的范围,可是他们那边的人坚决需要你出面给他们一个说法。我觉得不妥,你别去,我让别人去。”
“我也觉得,你还病着呢,怎么和人谈。”我忙在高江飞总结完之后加了一句。
只是我不知道高江飞在担心的是什么,然而靳沉瞧着我们俩这幅阻拦的模样,更加坚定了自己非去一趟不可的决心。
“若真是这样,见我一面就能解决,那我这个董事凭什么不露一露脸。”
“可是,阿沉……”高江飞似乎还有话要说,靳沉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靳沉笑了笑:“放心,我知道的。明天欢喜,你跟我一块儿去。”
“啊,我也去?”话锋一下转到了我这里,我顿时一懵,看向坐在床上的人,木讷的点点头:“那我明天跟你去。”
高江飞站在一旁挠头,似乎对于我们这样的决定十分的不满意。
然而第二天,我们还是如约而至。
新月风尚的项目是靳沉计划了好几年的结果,他一心要拿下地皮,并且也已经拿下了,想要实现自己一直想要实现的梦想。只是没料到之后会发生这么多事情,直至今日,新月风尚的项目才正式开始启动。然而一波三折,这楼还没盖起来,事儿就又来了。
那块地皮的位置与湖相邻,若是在这里建筑起来一栋大楼,将会成为最舒适的湖景房办公区。
此刻停工的大楼,钢筋架子裹着,像一个空囊。靳沉坐在车后,透过车窗往外看去。什么也没说,我坐在他的身侧,只知道原本我们该去约好的地方见闹事的那伙人的,可靳沉却执意要来这里,我不知道靳沉为何对这块地方的执念那么深,我突然瞧见这个地方其实离我们上次在面馆相遇的地方并不远。
原本隔着一条街,就是一个闹市,当时还觉得这人阴魂不散,怎么到哪里都能遇见他,此刻想来,或许他一早就认准了这里,筹备了许久。而那一次他出现在面馆也并非偶然。
“你知道吗?以前我就住在那边的街上。”一直盯着窗外看的人,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话。
他抬手指了指掩在这栋正在修建的大楼后,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好似明白了什么,我看向靳沉,他整个人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眼底里的情绪十分复杂,我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可就是想突然安慰他一句。但是又不知道该从何处安慰。
“别看了,再看,我们就晚了。”
靳沉听见我的话,这才收回目光,回头的时候,我一下子就捕捉到了他眼底里的一抹失望,可也只是转瞬间就消失不见。
“开车吧。”
约谈见面的地方,是一个茶楼。离公司并不太远,高江飞原本打算和我们一起来的,还说那群人十分野蛮,怕是到时候他们闹事情,说的我差点不愿来。靳沉却显得淡定的多:“那正好,若是打了我一顿,这事情能了,那事情就简单多了。”
我和高江飞同时十分无语的看了他一眼,然而事实证明,靳沉的淡定是对的,因为原本等待我们来约谈的拢共就只有两个人,确切的说只有一个人。
另外一个人和我身份想同,都是陪同来的。
当我们推开包间的门,包间里头就只有两个人,我一眼就瞧见了坐在椅子上人,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倒是有一种瞧见另外一个靳沉的感觉,倒不是说他们让人长得像,而是那抹冷静到渗人的气质十分的相像,而坐在里面的那人,却比靳沉更甚,整个人透着一抹肃杀的味道,让人感觉不太好惹。
靳沉却比我稳健的多,他径直走进去,看向那人,突然开口道:“工地上的事情是你在找人弄的?”
我原本觉得靳沉这单刀直入的太快了,怎么也好好说话,怎么一来就质问别人,这不是来谈判的吗?正当我为此焦虑不安的时候,那人没有直接回答靳沉的话,目光却是直接瞟向了我这里。
那抹冷光像冬日里的寒霜,突然降临在了我的头顶,冷的后背不由一僵。
“这位是?”萧照的声音毫无预兆的朝我问来。我不知道我今天充当个陪同的角色是何德何能惹到了别人的主意,只是既然人家问了,我也没有不回答的道理。
我润了润嗓子刚要毕恭毕敬的开口,自报家门。
靳沉却抢先一步帮我回答了:“这位是我太太。”
“太太……”我支支吾吾刚要看开口的名字在舌根绕了绕最后终于没了影子,一颗心跟着靳沉莫名其妙的介绍弄得乱成了一锅粥。
靳沉说完,还顺势一把将我揽在了臂弯里,伸出一只胳膊来开了自己身旁的椅子,让我坐下。
我已经惊的说不出来话,脑子里如暴风过季一般,分析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说好的谈判,怎么就变成了在别人面前秀恩爱了,他为什么要说我是他太太,来谈判,不是该说我是他助理更加震慑人心吗,还是说若是说是带家人来,人家会觉得我们十分重视这件事情,而且显得更加正式一些吗?最后说不定原谅了我们的失职。如此想着,我觉得差不多应该是这样。便接受了靳沉的说法,登时还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看向对面的人。
可这不看还好,一看我总感觉对面的人目光里的冷意更加分明,我心里咯噔一跳,就说了靳沉这人不按常理出牌,人家也一定懵了。
萧照的目光在我身上逡巡了一会儿,对于靳沉的介绍并未表现出过多的情绪,却突然站起了身来,还伸出了一只手看向我:“我不知道靳沉已经结婚了,初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
突如其来的客气和绅士风度,让我一度以为自己方才感受到的目光是个错觉,我忙伸出手迎了上去,萧照轻握了我的手一下,便迅速的抽走了,然后再次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我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果然津跃集团还是有一定声誉的,顶着个靳太太的身份,也会受到别人的优待,我不由松了一口气,预示着这场谈判将会迎接胜利的曙光。
“这位是我的一个……一个老朋友。”靳沉坐在我的身侧,突然介绍了一句。
我茫然的回看靳沉,嘴巴微微张了张,合着他们认识,我说怎么感觉怪怪的。可回头一想,既然是朋友,怎么还搅和在刁难津跃的事情里。
“听说你病了?”萧照看向靳沉,问了一句。
“肺炎。”靳沉倒也毫不避讳的如实相告,萧照点了点头,突然看向我:“那还得麻烦靳太太多照顾了。”
我见他如此客气,忙道:“医生说他病情反复,这几日我一直在他身边照顾,谢谢你的关心。”
萧照眼底里带了一丝淡淡的笑意,端起眼前的茶喝了一口,说道:“闹事的,我会找人清理的,你安心养着吧。最近你们公司和我交涉的那个高律师,是你朋友?”
“我全权委托他帮我。他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你与津跃合作,理当可以来公司管理,如果你想的话……”
“算了,你知道的,我并不喜欢呆在那种地方。”萧照面无表情的盯着靳沉,我坐在他们二人之间,只觉得明明是认识的两个人,总觉得中间好似隔阂着什么,让人喘不过来气儿。
直到最后萧照不打算再多留,这场所谓的乌龙,好似只是为了和靳沉说上两句无关紧要的话就草草结束了。
萧照离开之后,我们也没有多留,回去的路上,靳沉因为药物的缘故,靠在椅子上睡了过去,我将毯子盖在了他的身上,不知道为什么,我隐约觉得那人似乎并不喜欢我,而靳沉却又好像和他刻意保持着距离。说不出来的感觉,反正我就是觉得怪。
我叹了口气,只觉得生意场的事情我果然还是个菜鸟。身侧的人动了动身子,换了个姿势,突然将头靠在了我的肩膀里。我以为他醒,低眉看向他,靳沉却仍旧睡着,只是枕着我,他的眉眼离我那么近,我耳边清晰的听着他微沉凌乱的呼吸。我整个人僵在了那里,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是好。就这样,我一动不敢动,任由车一路往前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