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三三接过他嘴里的香烟然后含在自己嘴巴里,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将头歪在曲枫州的肩上,他的肩虽然瘦但硬,苏三三靠在上面觉得异常安心而安全。
  两人静静的坐了一会儿,苏三三哑着嗓子说:“小曲,谢谢你。”然后眼泪掉了下来。
  曲枫州停留了很久才说:“三三,你逃避不是办法,回到你的世界里去吧!”
  苏三三却说:“我想死。”
  曲枫州忽然怒了,一把捉住她的肩膀,捏得苏三三觉得吃痛,他也不管,只是咬着牙狠狠的说:“苏三三,你再说这样的话,休怪我不客气。”
  他叹了口气:“我不准你说这样的话,你也算是我的女人吧?但凡是我还活着,绝不允许你说这种疯话,我不管你今后去到哪里,在什么地方,甚至我们这辈子都没办法再遇上,但我也得警告你,那个字,你给我提都不要提。”
  曲枫州咬着牙,腮骨绑得很紧,仿佛是真的生气了,苏三三依在他肩上,声音轻得如蝴蝶的翅膀:“小曲,小曲,我这一辈子都死了。”
  曲枫州拥着苏三三,将下额抵在她的发顶上,喃喃的说:“谁会没遇到一点挫折,不要想那么多,如果你怕孤单,那么嫁给我可好?我们一起,这样比你一个人好过点。”
  苏三三听到曲枫州的话愣愣的半天反应不过来,过了很久很久才消化掉他的意思,然后说:“小曲,你好傻!”
  曲枫州说:“是呵,我好傻,我痴心妄想了。”然后又猛吸了一口烟。
  苏三三看着曲枫州,从他的眼睛里也看到了悲伤,她轻轻的抚着他的脸,忧伤的说:“小曲,对不起。”
  很多年后,苏三三想,她的人生也不算太遗憾,到头来总算还有真心实意要娶她的人跟她求过婚,虽然没有鲜花,没有戒指,也没有动听的甜言密语,可是她每每想起来就觉得心里无比的窝心。
  那日之后,在曲枫州外出的时候,苏三三离开了,她徒步走了四个小时才走到市区,然后回到自己的房子,依旧是那个样子,跟母亲在的时候没有什么分别,她呆呆的望着大厅,仿佛看见母亲坐在那里安详的给她织着那件她永远也穿不上的毛衣。
  她一步一步的走进去,觉得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疼痛得仿佛在凌迟她的心脏。母亲再也不会回来了,她一想到这里,眼泪就哗哗的流了满脸,母亲的存在已经刻进了她的骨血里,可是面对这样空空的屋子,她感到自己的一生都不会再有任何希望。
  有个突兀的声音充斥着她的耳朵,她侧着耳朵细听,过了好一会儿一反应过来,原来是手机铃声,那日出门她除了带着随身钱包什么都没带,所以她在偏远的效区里才能安安静静的度过了几天,而回到自己的世界,这些都是一样一样的被摆在眼睛,她拿着电话,手机显示着“玉都韩生”四个字,她忽然一哆嗦,仿佛也只这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所肩负的责任。
  她战战兢兢的接起电话,那端传来冷漠而愤怒的声音:“苏三三小姐,你究竟在搞什么鬼,无故旷工,你知道你要负怎么样的责任吗?消失了这么多天,你不想上班至少应该请个假什么的,怎么这样一声不响就消失了呢……”那人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骂着,苏三三反应过来那个人并不是小韩先生。
  可能是对方说了一大篇话没人回应,电话又移交到另外一个人的手里,她这才听清这个才是小韩先生,小韩先生冷冽而沉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三三,有什么事回来再说吧。”
  不过只这几个字,他就将电话挂断了,苏三三握着电话,那边已传来盲音,她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可不管再怎么害怕,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
  晚上去玉都上班,几日不来,她恍惚中觉得仿佛已经过了千年,琪琪看到她来上班高兴得不得了,看到她脸色不好,拉着她的手也只是不说话,好像这样默默的陪着就是对她最大的支持,可这么大的地方,总有不识趣的人过来叨扰。
  杜可蓉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挑眉讽刺道:“苏三三,我以为你这辈子不会再跨进玉都一步了呢?怎么样还是离不开这里吧,瞧瞧这里有大把的美酒,大把的男人,够你享用不尽。”
  苏三三以前还畏她几分,那是因为母亲在世,她总是还有所顾及,可现在母亲已经去了,她孤家寡人再也不用怕了,于是四两拨千斤的回道:“对呀,我就是要在这里享受男人的钱,酒他们的血,怎么你嫉妒吗?”
  杜可蓉眉一挑,“嫉妒你?你有什么可让我嫉妒的?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形势。”杜可蓉说完,已经有几个客人点了她的台,她也不想再跟她们浪费口水,随即娇笑着迎上了那几位客人。
  苏三三确实没搞明白状况,刚刚走进玉都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现在到了这么久,没有一个客人点她的台,她倒真是觉得有点纳闷了,忙问旁边的琪琪,琪琪吱吱唔唔的将她拉到一处安静的地方,说:“现在是杜可蓉的天下,你走了几天,她成了红人,其中有个很有来头的客人包了她的专场,所以现在她跟你说话的时候趾高气昂的。”
  苏三三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生意惨淡得很,过了一会琪琪也被人点走了,若大的休息室只剩苏三三一个人坐在里面,曾经有多少人争着要她,没想到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过才离开几日,就乾坤倒转了。
  好在苏三三还是乐观,反正现在没什么负担,自己也还有一点点积蓄,一时半会也饿不死,不用应酬那些老男人们,她倒是乐得清静。
  可这样的清静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就被大堂经理带到了办公室。
  小韩先生正坐在那里办公,也不抬头看她就直接叫她坐,她战战兢兢的坐下来,这时小韩先生才抬起头来,看不出什么心情,只是觉得他的眼神格外犀利,语气却有些意外的冷淡:“三三,你还好吧?”
  就是这样一句平凡的问候,却直击苏三三的心灵最深处,她生怕自己在他面前太过失态,所以努力的抑止不要在他面前哭,可是她忍了又忍,忍了又忍,结果眼泪还是掉了出来,她不敢抬头,只是缓缓的说:“我……挺好!”
  “节哀!”小韩先生简简单单的吐出两个字,在苏三三心里却像巨浪翻过,眼泪“啪啪”的掉下来,落在自己的手背上。她声音有些变音:“谢谢。”
  两人默默对坐了很久,小韩先生似乎还在酝酿什么,表情甚是复杂,过了好久,才听到他说:“三三,我希望你能认真履行你的合同规则,这次你做得过了,我了解你失去母亲的哀恸,但一码归一码,你这样公私不分明,到时会害了大家的。”
  “我明白了。”苏三三擦干眼泪说:“按照合同的要求,你们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无所谓。”
  小韩先生点了点头,示意她出去,她走在那条幽静的巷道上,忽然想起上次自己被几个姐妹欺负的事,是他第一时间出现在她面前,拿着洁白的手帕给自己擦满脸的脏液,如今,那方手帕还在自己的手袋里,那天她回去之后,用了好多种的洗洁剂才把手帕洗得跟之前一样洁白,可是还在她的袋子里,一直没有办法还给他,他们之间仿佛一下子隔了十万八千里,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苏三三也不知道。
  她想他或许是不需要的,不过是一方手帕而已,丢了就丢了,永远抵不过新的。
  她走到巷子口的时候,差点与一个人撞得满怀,好在她迅敏的往墙边上一闪,那个才没有撞在自己身上,她侧身向前走,却突然被人叫住,转过头一看,才发现原来是潘青扬。
  潘青扬已经走近她,满脸喜悦却又充满忧心,试探的问:“三三?你回来了?”
  苏三三低着头“嗯”了一声,准备走开,潘青扬却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然后挠挠自己的后脑勺说:“三三,对不起,我不知道伯母去世了,我一直在这里等你,等了几天都不见人的影子,后来跟人打听,才听说你家里出了事,都没来得及到伯母坟前上一柱香,好歹我也是她信任的人,最后却没来得及送她最后一程,都安顿好了吧?”
  “好了。”苏三三淡淡的答。
  “好了就好。”潘青扬似乎在没话找话说,迟疑了一会儿才说:“对不起啊,我妻子来找你的事,是我不好,我没有跟她说清楚连累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反正已经过去了。”
  “她是个很凶的女人,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她看起来很有修养而且也温柔,完全跟你所说的不像是一个人。”
  “可不是,她最会装,在家里跟我闹得天翻地覆,还不就是想得我的财产,我偏不让她得逞……”
  苏三三忽然不耐烦的打断他:“潘大哥,这是你的家事不必跟我解释,她对我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不过是说了一些她自己想说的话而已,我没有任何损失,你也不必觉得抱歉,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我也不想再提了,如果你是来喝酒的我很乐意,如果不是,那恕我不奉陪了,对不起,不好意思。”苏三三一口气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潘青扬本来是想借苏三三打击一下林若凤的,他确实没想到林若凤真的说到做到跑到B市来找苏三三,这一点,他觉得自己没有把握好形势才对苏三三造成了困挠,如今苏三三不理她,他也觉得自己是活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