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清扬向着长孙保胜不知说了什么,长孙保胜嘴角往下弯,轻轻地点头。上官清扬站起身来,长孙保胜也跳下桌子。
  上官清扬站着拿起一根烟。长孙保胜替她点上火。上官清扬浅浅地吸了一口,然后皱起眉,咳嗽起来,身体颤抖著。长孙保胜把上官清扬手上的烟夺过来熄掉。
  上官清扬用手摸长孙保胜额头,长孙保胜把她的拨开用自己的手摸着。而后,两人又不知说了什么。
  上官清扬往我这边走过来,说了句话。她说什,么我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我的耳朵似乎正在流血,像是脑血管突然膨胀起来的那种感觉。
  两人没一会儿就并着肩走出了起居间。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
  有一会儿,我一动也不动,眼睛盯着电视机围捕歹徒的画面。上面不断地播出机动队的动作。渐渐地,我甚至无法理解那些影像所代表的意义。
  长孙保胜刚刚说的话在我的脑中掀起漩涡。“枪”他说,“砰一声,往头部射。嗯!”
  我就是在那时候想起了这座别墅里有猎枪。简直像是玩连连看游戏一样,要是长孙保胜没有说出枪这个字眼的话,我也不会想起在橱柜的抽屉中的那把钥匙;我当然也不会想到,只要用那把钥匙就可以拿得到真枪。
  但是,有关这一点的说明是相当的困难。也不能说我完全都没有想用枪去威胁上官清扬和长孙保胜,或是杀了了他们其中的一个。
  或许我心中想,要是有枪的话,可以简单地结束自己的生命也不一定。那是我后来才意识到的,在那个时候,我连这一点都没有想到。
  我想要那种可以左右自己人生最后瞬间的东西。除了这么说以外,我无法解释。我的身体像浮在空中,已失去自己还活着的那种实在感。对我来说,明天、昨天,还有今天都不存在。要是说有什么东西我还看得见,恐怕只有茫然地近乎可怕的屋外原野风景。
  我想要拥有能支持自己的东西,支持接下来的行动,下一步、下个动作。不管你怎么称呼它,反正我除了像傻子一样站在那里,像傻子一样呼吸吐气之外,只想要得到我下一步该怎么做的暗示。
  我站起身来,走到橱柜旁边。我伸手打开了在最右边的抽屉。就像我所想的,在里面有柜子的钥匙。我拿了钥匙,离开起居室往厨房走。然后,通过厨房到了走廊,打开储藏室的门。
  面向北面的柜子冷得像冰箱一样。一呼吸就吸进了冷空气,在肺中隐隐作痛。我打开天花板的电灯,把钥匙插进柜子里。吐的气成了白雾,好像是在户外一样。
  我把猎枪从黑色皮制的套中取出来,闻到一阵油脂的味道。全新的枪涂了防护油脂,我一闻到那味道,在脑中澎湃的血液完全平静下来。
  一年半前,欧阳少康和常载波教过我用枪的记忆苏醒过来。我从柜子里面拿出装着子弹的小箱子,然后将子弹推上镗。在这么做着的时候,我相当正确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当然呀,我并不是发疯了,只是无心、什么都没想地把枪上了镗。那一瞬间,我感到装着子弹的枪好像开始呼吸,它好像是有生命的东西。
  我拿着枪走出储藏室。外面天色已黑,火灯和气炉的烟带给起居问些许暖意。我穿过起居室站在往二楼的楼梯前。楼上没有声响,也听不到说话的声音。
  我一阵一阵地不出声地往上爬。手上的枪很重,那种冰冷和沉重让我感到安心,好像得到了比谁都强的伙伴。枪有枪的守则,我只要循着那样的守则就可以了。
  我站在二楼的卧室前,将耳朵贴到门上,并偷窥里面的情形。我平静得有点异常,可以听到楼下电视机的声音。我转了转门把。发出没有上锁。
  我轻轻地开了门。床头柜上的灯在室内投出淡淡的光。我看到上官清扬睡在那张大床上。上官清扬把一双手臂放在额头上,闭着眼,斜着头。
  长孙保胜抱着上官清扬的身体,靠在床头,把两脚放在被子中坐着。地板上有长孙保胜脱下来的睡衣。长孙保胜裸着上半身,没有胸毛。
  长孙保胜闭着眼,不知是睡着了呢,还是闭目养神。反正,他的眼睛是闭着的。光是知道他那双像黑色大理石的冷冷眼睛没往我这看,我就很满意了。
  或许是门锁已松了,就算不去撑,门也是会半闭着,也因此响起了一声“嘎”的难听的声音。
  上官清扬张开眼,仰起头往这看。说有点发烧的她,上了床以后真的昏睡了。但此时她好像是还没从梦境中醒来一样,像天真无邪的小孩静静地仰起上半身。
  不知是不是没有看到我手中的东西,还是看到了也不能想像会发生什么事情,上官清扬好像呆呆的,以茫然的神情望着这端。
  “干什么?”长孙保胜低声喊。
  长孙保胜很明显地注意到我手上拿的东西,但是他一点都没有感到吃惊或是害怕。不要说害怕了,他的眼神简直就是在说“没有比这个更无聊的游戏”一样。他虽然很平静,但脸上表情却显得极为厌烦。
  我默默地踏进了卧室。点著灯油的火炉中燃烧著白烟,但我根本不知是冷是热。
  要是不清楚事情原委的人在现场,一定觉得很荒谬。夫妇中妻子那一方和一位光着上身的年轻男子在床上,而丈夫这一边则被一位年轻的女性举枪对着,两手往上举。
  这实在不像是一般男女关系会有的结局。乍看之下好像和三角关系没什么关连的年轻女人,为什么会非拿着枪不可呢?不管是谁都一定无法理解。
  “为什么要杀我们呢?”上官清扬颤抖着身体大声问道,“我不知道你有什么不满,你到底想要什么……。
  “把枪拿给我!”我身后响起了那熟悉而的严厉的声音。
  我回头一看,原来是尤如从天而降的欧阳少康。他慢慢地将右手伸过来,我没理他,更没问他怎么突如其来的。
  “我想大概没有装子弹吧。”长孙保胜说,“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大哥,只不过是发生了一堆不太合意的事,她想要吓吓人罢了。”
  欧阳少康转向大久保,“你刚刚说什么?”
  “我没干什么呀。”毕竟心虚的长孙保胜答非所问。
  “你刚刚说什么?”欧阳少康重复着,“在你说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后面,你说了什么?
  再说一次看看!”
  长孙保胜的脸上鼓起了一股很开朗的笑容,“不行吗?大哥,这么叫你,你听了不舒服是吧,啊!”
  “不要这样。”上官清扬像小孩一样歪着头,激烈地摇着头发哭出声来,“住嘴,住嘴,大家都住嘴!我受不了了,什么都……”
  “上官清扬是我的。”长孙保胜没有安慰哭叫着的上官清扬,淡淡地说,“就算一辈子都不做爱,上官清扬还是我的。大哥,我和你不一样。我不像你一样把她塑造成一位荡妇。我爱她的方式比你高尚,我爱她整个人!”
  “胡说八道!”欧阳少康怒不可竭,“你闯进别人的别墅,迷惑人妻。你这个奸夫!”
  “哼!”长孙保胜痴之以鼻说,“我可告诉你,你为什么要把上官清扬弄得像个荡妇,因为你想忘了她是你妹妹的事实。你免费把上官清扬提供给其他的男人享用,让上官清扬自由,这样一来,你就可以让自己一人独占着这位世上最有魅力的妹妹,并且没有任何罪恶感。”
  欧阳少康不吭气,长孙保胜就两手一插,点头歪着脖子说,“我说错了吗?嗯,大哥?”
  我手上的枪告诉我下一步该怎么做。我猛然将枪口对着长孙保胜,右手扣在板机上的食指往下一扣,我的身体激烈地往后弹。
  长孙保胜的身体在床上震了起来,双眼翻白。
  欧阳少康抱住上官清扬的身体,但是她还是继续尖叫,那是金属碰撞在一起的异常的响声。我不喜欢上官清扬那个鬼样子。
  我的神经绷得紧紧的,脑中在充血、沸腾。我想往长孙保胜身上再击一百发、两百发的子弹。我再对准长孙保胜扣下板机。
  长孙保胜无法动弹,上官清扬用更尖的声音叫着。不知她是想护着长孙保胜呢,还是只是因办为过于惊震,她的身子往前扑过来,向我和长孙保胜之间冲了出来。
  来不及了!扣紧的板机在那瞬间移动了几厘米,我身体又被震起来。我想我射中了上官清扬。但是,倒到地板上的不是她,而是欧阳少康!他为了能从身后抱住上官清扬,却被我从相当近的距离击中。
  上官清扬的叫声嘎然而止。她看着我,再看着倒在她身边的欧阳少康,然后又望着床上的长孙保胜……
  上官清扬的眼球咕噜地转了几下,然后就这么往后倒下去,失去了知觉。
  完了!我想,一切都完了!我脑中只有这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