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您是好意,但我总觉得对不起她,”敖汉闻言,并没有像之前对巴尔那样大发雷霆,他只是揉了揉脸颊,温声细语的说到,“她母亲连遗体都被人掳走,我甚至不敢给她建一个衣冠冢,为了把阿依娜的存在瞒住,躲躲藏藏这么多年,我有时候做梦都会梦到那些人来和我抢阿依娜。
如果能一直瞒下去,就一直瞒下去吧,至少我不会失去她。”
“你太执拗了!”扎贡皱眉,他总说自己为图祿埠牺牲太多,敖汉又何尝不是,如果不是为了保全图祿埠,他何尝不敢反抗,连提刀说个不字的勇气都没有。
“你又何尝不是呢?”敖汉苦笑,他和扎贡某种程度上可以算是同病相怜,“博尔赤那孩子的母亲究竟是怎么死的?你牵挂了她十多年,我不相信你会动手。
那天晚上在我到那里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怎么可能杀她呢……”一瞬间,扎贡又想起那个死在刀下的女人,那个他曾经记挂了十三年的名字,“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会信吗?
那天晚上很混乱,我们的军队冲破了乌苏勒最后的防线,所有的勇士都杀红了眼。
然后我看见有一个女人拼了命的冲向我。
那张脸我忘不了,哪怕这么多年过去,我做梦的时候还常常想起。
我当年甚至以为她死了……可那天晚上她举着白狐尾在乱军中穿行,我高兴的差点从马背上跳下来。”
话说到一半,扎贡突然停了,他深吸了一口气,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品酌起来。
“但她死了……我到的时候看见的是一具尸体还有崩溃的博尔赤,那个孩子只怕以为你就是杀她母亲的凶手。”
敖汉皱眉,白狐尾在图祿埠意味着和平,如果举着白狐尾,图祿埠人便不会杀这个人,因为来人多半是有事要讲或者是其他,总之那天晚上江疏影是死在图祿埠人的刀下,这点无可厚非。
“我还没查出来,她是在来找我的路上倒下的,有人从她身后拔刀,刺穿肺腑。
我赶到的时候她吐着血,已经不行了。”扎贡摇头,仿佛又回到那个晚上,在血腥浓重的空气中,江疏影躺在血泊里大口大口吐着血,在他怀中痉挛,用最后的力气把白狐尾交到扎贡手里说到:你有……一个儿子……别……别让人杀他,快去……
不等一句话说完便撒手人寰,扎贡惊愕之余,立刻命人去查,果然找到了江牧野。
至于那个在背后拔刀刺死江疏影的人,他当时没来得及细查,如今再想要找个答案无异于大海捞针。
“正因如此,你才更要和那孩子解释!他心里装着的是仇恨,就算你有心把位置就给他,但心里没有真正的力量他在这条路上是走不远的。”敖汉抿嘴,厚嘴唇藏进胡子了,他能看出扎贡对江牧野的偏爱,这里面有几分是因为对江牧野的愧疚,有几分是因为对江疏影的感情。
总之,无论以后如何,但凡江牧野踏上这条路,如果心里装着对图祿埠的恨,那将会是整个部落的灾难。
“你这么说倒是提醒我了,”扎贡微微点头,“我会找个机会跟他讲明白的,希望他这次能够平安回来吧。”
“但愿两个孩子都平安无事。”敖汉隔着帐篷看向圣山方向,仿佛能在这里看到阿依娜一样,嘴角露出一抹慈爱。
两日的时间一晃而过,阿依娜和江牧野靠着十多根雪参在这期间一步也没有出去,这倒是替他们省去不少麻烦。
冬卜剌第二日就坐不住,吵着要屠尔敦带他出去打猎,他要吃肉。
不过确实落魄回来的,因为猎物刚刚到手他们两人就被一群人团团围住,对方拿着武器,叫嚣着如果不交出食物就杀了他们。
人多势众,对方七八人,来自不同的部落,却因达成共识走到一起,冬卜剌不得不就范乖乖交出手里的东西。
二人灰头土脸,忙活了一天,却连一根鸟毛都没带回来。冬卜剌这才相信江牧野的话,果然他们之中不愿放弃的人还打算放手一搏。
他们回到雪洞,阿依娜分给他们一人两根雪参垫肚子,屠尔敦还好,一次只吃一口,但冬卜剌是饿着肚子到第三天天明的。
此事距离结束还有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他终于熬不住了,想必这个时候他的妹妹金明珠已经下山,为了吃上口肉,冬卜剌决定下山。
于是拜别了阿依娜,叫上屠尔敦往山下的路而去。
至于江牧野……冬卜剌临走时还不忘向江牧野挑衅,虽然江牧野对这种幼稚的事情不屑一顾,但他总有一种想揍人的冲动,索性冬卜剌溜的快。
屠尔敦和冬卜剌一走,这里又宽敞起来,冬卜剌在这里两天,这两天夜里江牧野就没睡好过。
此事耳边终于清净,他不用再提防外人,于是和阿依娜打了一声照顾大白天就开始睡觉。
阿依娜自觉承担起放风的任务,闲来无事,就拿骨头在雪地上写写画画。
拉姆教过她识字,但毕竟她自己认识的字也不多。如今她成年,等这次回去之后敖汉就会给她找专门的老师教习。
江牧野这一觉就到了下午,他伸一个懒腰从洞里钻出来,看到阿依娜还躲在雪地里自顾自的写着东西。
“阿野,休息好了?”
听见背后有声音,阿依娜回头看见江牧野正看着他,微笑着扔掉手里的骨头。
“嗯……你在干什么?”江牧野走过来,看阿依娜究竟在写什么,“你会汉字?”
一看之下,江牧野睁大眼睛询问。
阿依娜写的并不是大泱的“柯文”,而是几个最简单独体的汉字,歪歪扭扭,却还是能看出些模样。
“啊……”阿依娜背着手低下头,颇有些不好意思,小声的说到,“不算会,觉得很有趣,像画画一样,就自己学了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