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清欢自言自语了半会,空中除了鸟叫就是风声,那个熟悉的声音如同一场梦,飘忽来飘忽去,眼前忽然闪过一道白光,她低头一看,侠女白裙早已不见,只剩下穿越来的那条妃色宫裙。
初春天色尚短,残阳仓促抹过淡蓝长空,夜幕染遍整座皇宫,寒气忽起。
四周草木葳蕤,碧池假山,如此美景却是冷清至只有言清欢一个人。
她徘徊在池水边,叹了几口悠长的气,她真后悔,言清欢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在这屁大点地方迷路!
言清欢临水望月,四寂无声,她难得安静得如同画中女子。
“既来之,则安之,系统没体力了,需要一日恢复,这一日,我该怎么过,总不能伫在林子里喂蚊子吧。”言清欢闭上眼,仔细回忆自己跑出来的路径,一边叹道,“无痕啊无痕,你不是本宫的护卫吗,怎么一点效率也没有,公主丢了,也不赶快来护驾。”
某人似乎忘了,到底是谁七拐八弯,专挑狭窄处钻。
正思索着,忽然一曲笛音破林而来,婉转清越,如山间流水潺潺,激石曲折,通达至一户小桥人家,人家中满院花香,莺语脆啼。不知不觉,言清欢沉醉其中,开口正打算跟着哼,那笛音戛然而止!
她刷地睁开眼,猛然惊出一身冷汗,失落之后涌上一层喜悦,有人!言清欢寻声而去,便见几树剔透如雪的白玉兰后隐约现出道颀长身影。
围绕的白玉兰花下,一抹茶白色锦衣袍角飞扬,如墨色织就的乌发用白玉冠束起,他背对着自己,手执一只通体碧玉的长笛,修长剔透的指尖轻轻叩击,指尖竟比碧玉愈加精致。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树后有人,他微微侧首,远处华光之中,精致流线的侧颜清华艳绝,剔羽般眉斜飞入鬓,眉宇间隐隐一抹与生俱来的忧郁,鼻线的起伏如同精心打造过一般,压下几分眉宇的英气,添了三分温柔儒雅。
言清欢回过神,正想在心中赞叹,下一秒,却傻了眼!
少年眉梢忽挑,盯着手中玉笛,唇角竟然浮上一层妖冶邪诡的笑意,然后——‘咔擦’,双指将那根上好的碧玉笛生生折断,指尖碾过,碎玉化为齑粉,散入风中。
那一刻,言清欢也不管他到底做了什么诡异的举动,满脑子只浮出一句话——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乍起少年笑。
不错,言清欢难得文艺的时候,就是她沉迷男色的时候!
这少年,美得犯规啊!
“谁!”
言清欢云游的花痴心被那声冷喝一惊,瞬间紧张起来,被发现了。随即她晃念一想,如今自己是公主,应该是她去质问别人才对,怕什么,真出了什么事要吃亏也是那个少年吃亏!
拂开花枝,言清欢装出一副高冷霸气的样子,微微侧眸,“是我。”我是谁?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公主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见到来人,明显愣住,言清欢目光在他清雅的脸上一晃而过,见他愣怔过后眼底竟然浮上一层惊喜,随即冲自己温润一笑:“公主原来在这啊,”听语气似乎找了自己好久,“宴席快要开始了,微臣想,您若是再不出现,陛下恐怕真的会禁足您。”
微臣?言清欢眯了眯眼睛,这个温润如玉的少年是她的臣子?还有赴宴,哦,她记起来了,就是便宜皇帝老爹绑她去相亲的那个宴席。
言清欢后悔不跌——他们怎么不说里头有这等优质的美男啊!早知道她还逃个大头,叫人全数捆到床上不就得了,失策!
少年见她目光闪烁,神采异常,眉宇微蹙,似是察觉出言清欢心中窘迫,柔声道:“公主请随微臣来。”
言清欢犹豫片刻,还是跟了上去,不知为何,这个少年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但又有那么一点点···戒备,可能是方才他折笛的缘故,那么地···不温柔!
“你······”穿廊间,言清欢硬着头皮想问他是谁。
那少年闻声脚步一顿,目光温柔地扫过一脸便秘的言清欢,仿若能看透她心思般问道:“公主不记得微臣了?”
呵呵,我要是记得还问你,言清欢心中冷笑,面上却装得扭捏:“是呢,你是朝中大臣,本宫身处后宫,自然记不清楚···”一边说一边抽嘴角。
那少年也颇为配合,微有一顿笑道:“微臣淮阳沈氏三子沈未还,蒙皇上赏识,赐官丞相,”他含笑拱手,忽然目光缠绵地落在她脸上,言清欢触及那目光,觉得不大对劲,下一秒便听他不疾不徐抛出一句,“···微臣爱慕公主许久,还望公主今日成全。”
EXM?!等等,爱慕,成全?言清欢能感受到自己的脸颊以每秒10度的灼烧力向上升温,谁说古人很腼腆,谁说古人很拘谨,我看这个就很奔放嘛,半天,她找到自己的声音。
“沈···未还?哦···本宫记起来了。”言清欢强装高冷,直接忽视沈未还后半句的表白,然而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暴露了她龌龊狂喜的内心——我去,美男说喜欢我,他喜欢我,我答应,我可以,我愿意。
“公主殿下,此次陛下设宴便是为您择选驸马,微臣···微臣,”他美玉般剔透的脸颊竟然浮上一抹淡红,听语气有些急切,“微臣本以为自己的心意公主再明白不过了,未曾想,公主竟不记得我的名字。”他自嘲一笑,那暗淡的笑意看得言清欢心都要碎了。
“不不···,本宫记得。”
言清欢心思陡转,沈未还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左右,和昭睿公主年龄相当,大概是倾慕公主许久,时常诉说衷肠,但奇了怪了,这公主难道是个禁欲系的,活脱脱一个温柔清华的美少年她都不喜欢?还是说,这公主是个拉拉?!
想到这,言清欢狠狠可惜了一把!在心中摩拳擦掌,一双美目在暗夜里盯着沈未还闪闪发光。
“咳咳,沈卿,你的话本宫都记得,但这选驸马一事本宫自有主张,”言清欢顿了顿,又怕美少年难过,抬眸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不过你放心,本宫绝不会冷落你的。”
“······”
远处,笙歌忽起,纷沓的脚步声急匆匆扩近,言清欢愣了愣回首,随即瞳孔一缩,这阵势!
灯火如游龙般迤逦而来,领头一人劲装乌氅,眸色清冷,面容清秀俊逸,率着一群捧着衣物华裙的宫女太监,在言清欢身前三尺叩首。
“公主殿下,可以更衣了。”无痕没有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言清欢扫了眼那流彩暗花百褶宫裙,心中微沉——这是要她去赴宴了。
言清欢心中蹙眉,今日无论如何是不能去赴宴,这种睁眼瞎的情景饶是她再自信牛叉也应付不了,对上无痕冷静坚定的眉眼,她心中一动。
打发一个属下,姐怎么会没有办法!
言清欢秀眉一扬,神色冷冷,“无痕,你可知罪?”
果见他眼神中微有错愕闪过,“属下···”
“无痕,本宫对你太失望了,”言清欢小小心疼了一把美男,依旧毫不留情道,“足足一个多时辰,你干什么去了,皇宫养你们是吃素的不成!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赶过来救驾,若是本宫出了什么事,你担待地起吗?!”
扬声厉喝自然有震慑的效果,宫女太监们唯唯诺诺伏得更低,无痕清俊冷静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随即愧疚道:“属下知罪,还请公主责罚。”
言清欢摆了摆手,“本宫受了些风寒,你去回禀父皇,便说本宫累了,今日的宴席实在是来不了。”
无痕面露难色,言清欢正得意自己这法子,忽听身后沈未还温润的嗓音响起,“既然公主累了,无痕大人,您还是如实回禀陛下吧。”
他行至言清欢肩侧,颀长的身形高了她一个头,靠近了,就能闻到那幽淡的白木香,不知不觉覆盖在她周身,竟然有种说不出的安心感。
言清欢侧首看了沈未还一眼,便被那抹温柔包围了,温雅的笑意,温吞的性情,还有那清华的外表,无一不是最好的,脑中有一刹那疑惑,讲正经,为什么从前公主不接受呢,难道······目光淡淡扫过他眉宇间隐隐的忧郁,难道是另有隐情?
无痕抬头看了眼沈未还,目光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目光,言清欢却沉浸在男色中无法自拔,恍惚间听着自己的声音幽幽响起:“沈相说的不错,无痕,你是本宫的护卫,难道不应该执行本宫的命令?还有,”唇角浮起一丝少女害羞般的笑意,她自然而然挽住沈未还的手臂,“让父皇不必再给我选驸马了,本宫···心意已定。”
错愕,失神,清灵的嗓音清晰地传遍了整条游廊。
众人呆愣片刻后面面相觑,言清欢嘴角的笑意凝住,她只是想把选驸马这事随意找个安置所,怎么他们反应这么大?尤其是···她环着的沈未还的手臂明显一僵,连衣角都能感受到夜的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