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仙村和平安村隔着两天那么远的路程,但和笙说我们可以从小路穿过去,所以不必提前动身。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开始了准备。
婆婆把近几天赶制出来的药水给我备齐,让我装在自己包里。
又把藏在角落里的鬼瓮拿了出来,擦洗干净。
和笙钻进去试了试,觉得还算满意,索性在里面多呆了一会儿。
“你看他,还真像个小鬼。”婆婆指着鬼瓮对我说着,也不知是觉得好笑还是觉得无语。
我听出她话语里的双关,不由蹲下来调侃了和笙一句。
“小鬼,新玩具好玩么?”
或许是最近过得比较平静吧,我发现我自己竟然也会开起玩笑了。
和笙本来是整个人变小蜷缩在鬼瓮里的,听到我这么说,蹭地一下从鬼瓮里跳了出来。
“时寅,你死定了。”他阴恻恻地说。
我一愣,他却忽然窜到了我面前,对着我的脸颊迅速地亲了一下,然后又迅速地跑开了。
我下意识地捂着脸颊,心里却第一次萌生出了些不一样的情感。
平时和笙也会时不时地想和我有一些亲昵的举动,可我总是拒绝,他也不会强求。
我不知道为什么对这种事情总是十分抗拒,即使我知道他可能没有恶意。
和原来不同的是,我好像不是因为他是鬼而抗拒,可因为什么我也不太清楚。
或许是因为在养父家里的那两个晚上,给我留下的阴影实在太大了吧?
不过这一次,和笙的恶作剧倒没让我产生任何的反感和不适。
相反,我竟然第一次有些脸红心跳。
糟糕了,我竟然对一个鬼脸红心跳。
要是被婆婆看见……
我有些心虚地看向婆婆,婆婆却像没看见一样,继续收拾着东西。
她一定是看到了,只是装作视而不见而已。
“你怕她?”和笙不知什么时候又绕到我背后,“没关系,老年人思想都比较封建。”
我被他的话逗笑了,真的,发自内心的笑。
我好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和笙最近好像也很开心的样子,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封印解除了,又没什么烦心事的缘故。
其实他开心的时候真的很像个孩子,只是提到村长才会变成另外一个样子。
或许这次的旅程能改变一些什么呢?
或许他复仇以后,能真正地开心呢?
我看我还是多往好处想一想吧,因为我实在不敢相信婆婆的那些预言实现在和笙身上会是什么样。
随着我的思前想后,婆婆终于把她要带的东西收拾完毕。
无非就是一些朱砂、黄纸,还有平时她驱魔用的那些东西。
剩下的,就是些吃的用的了。
“我可告诉你们,路上会遇到什么事情谁也说不准。”婆婆一副过来人的身份嘱咐道,“你们这一人一鬼,都要小心。村长是个老狐狸,他叫来的那些人也不会好对付。你们两个,不要逞强也不要自作聪明,一切听我的安排。”
我点着头,看着一边心不在焉点头的和笙,心里有些想笑。
婆婆分明是刀子嘴豆腐心,说不相信他,既然都这样嘱咐了,还不是也和我一样担心他嘛!
可能她一方面担心我被和笙害,一方面也可怜他的身世,不希望他再遇到什么困难吧!
也许婆婆自己这样矛盾,她自己都不知道!
不过,我还是没有说破。
第二天,我们正式出发。
沿着平安村村中的一条小路,我们走了差不多半天的功夫,很快就追上了村长他们。
“他们走得可真慢。”和笙在鬼瓮里闷声闷气地吐槽,“按理说,我们走一整天才能追上呢。”
看样子,村长有地图在手,是胸有成竹,所以才不急着赶路吧。
我们躲在小路旁边的灌木丛里,暗暗观察起来。
在离我们不远的另外一条路上,村长正和那一群人围坐在路边,一边吃东西一边兴高采烈地讨论着什么。
“时老鬼终于死了。”我听到他这样说。
“时老鬼死了他到底有多兴奋,怎么还说起来没完了?”和笙在鬼瓮里说道。
“闭嘴。”婆婆不满地敲了一下鬼瓮。
我们继续听着他们的谈话。
“老和,你之前不是告诉我们,时老鬼的女儿去了你那么?”另外一个人发问道,“我还一直想问你呢,这次去大悲佛墓,怎么没见你带着她啊?”
听到陌生人这样提起自己,我感到十分惊诧。
原来村长和时老鬼真的认识!
不仅如此,其他人也认识时老鬼,而且他们还知道我!
我们猜得没错,这大悲佛墓或许和我们都有关系。
“你没在村子里呆,不知道。”村长摆摆手,“那个丫头太难对付,又有人帮衬。已经离开我们村子了。”
“可惜了。”先前的人叹气,“要是能带上她就好了。”
“也是天意吧。”村长说,“况且这其中的事情,我们也不是很确定。说不定带上她,反而不是好事呢。”
带着我?去大悲佛墓,为什么要带上我?
我忽然想起当初村长软禁我的时候,似乎曾经说过我活不了多久了。
而且那时我也隐约察觉到,他仿佛想利用我完成一项什么仪式。
难道那时不是我的多虑,而是所有的一切,也和这大悲佛墓有关?
听到这话后,婆婆也是神色一变。
和笙呆在鬼瓮里没有出声,不过我想他或许是在思考吧。
我们都知道这座大悲佛墓不简单,可没想到它真的和我有关系。
“婆婆,你觉得他们是什么意思?”我悄声问婆婆,“为什么我会和这座墓有关系?在结冥婚以前,我可连听都没听说过这件事。”
“我也不知道。”婆婆低声回答我,“时老鬼干的缺德事可不少,但为什么就会和你扯上关系,我老太婆真不太清楚。”
她脸上又露出对时老鬼的厌恶来,絮絮叨叨地抱怨,“时老鬼,你害你女儿成这样还不够吗,难道还有其他的不为人知的勾当?”
以往婆婆也会这样自言自语地骂时老鬼,但今天这种表达关心的方式却突然让我觉得难过起来。
真的,从来没有过的难过。
把阴气渡给她
自从得知时老鬼死了,我的心情在最初的不知所措后已经好了许多,我没有料到会出这种事。
看来都不是我从前太敏感,是他真的连死都不打算放过我。
如果没有村长和其他人的那番对话,或许我还可以单纯地认为这次的出行只是一场冒险,即便与我有关系,也没有那么严重。
可听他们话里的意思,倒好像带上我会起到什么关键性的作用一样。
而且,这些人好像早就知道我的存在,而我却从来没见过他们。
我感到我好像已经走上了一条不能回头的路,可如果可能,我却只想平静的生活。
“总之,你要更加小心。”婆婆叮嘱着我,“既然他们这样说了,也就证明你或许在这趟探险里是有用处的。最好不要让他们发现我们在跟踪,否则,你被掳去的可能性很大。对方想必都是狠角色,到时候我们不见得能救得了你。”
“婆婆,你非要把时寅吓坏不可吗?”和笙闷声闷气地表示了不满。
“多提醒一下总没错,出门在外还是谨慎一点好。”婆婆理直气壮地反驳。
我们说话间,村长和其他人已经重新出发了。
“小鬼,接下来往哪里走?”婆婆拍了一下鬼瓮。
天上的太阳很大,和笙从鬼瓮里探出一点来,又迅速缩了回去。
“看他们这个方向,是要朝北去。咱们可以从东边的小路追上去,免得被他们发现。”
和笙好像把那副地图记得很熟,而且总能找到稍近一些的路线。
于是我们调整了方向,重新出发。
我以为离开了村长他们,路上总不会有什么意外状况发生,应该是相对安全的。
可是没过多久,我就发现我高兴得太早了。
我们在小路上才走了半个多小时,我的肚子又开始剧烈地疼起来。
我僵在原地,很快就蹲了下去,变成了蜷缩的姿势,冷汗直冒。
那种疼痛却让我的意识更加清晰了,我意识到是鬼胎又一次在吸食我自身的阴气。
而且我很清楚,它每一天都在变得更加强壮,否则我也不会感到这疼痛比以往强烈了那么多。
“婆婆……”我无力地呼喊着婆婆,希望她能帮我。
婆婆忙跑过来,一边安慰我,一边翻着我掉落在地上的包。
“来,把药喝了。”她尽可能快递翻出了准备好的药水。
我勉强撑起身子,接过药水喝了下去。
又是一阵生不如死的疼痛,可这一次却并没有缓解我的症状。
“婆婆……”我无力地喊着,“疼……”
“糟糕,这鬼胎生长的速度远远超出我的意料。”婆婆有些意外,但还是保持了冷静,又迅速地拿出另外一瓶装好的药水。
直到我一股脑喝下了平时好几倍的剂量,才终于觉得舒服了一些。
和笙一直趴在鬼瓮口边,担忧地看着我。
“时寅……你感觉怎么样?”他小心翼翼地问。
原本是缩小了身体才躲进鬼瓮里的和笙,此刻探着脑袋注视着我这边,我忽然觉得那个画面有点好笑。
“还好了,应该没事了。”看着那个缩小版的和笙,我觉得心情都好礼不少。
“你,快躲回去!”婆婆拍了一下鬼瓮,“不要以为这路上有树给你遮荫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到时候又受伤,可别来求我帮你!”
和笙哀怨地跟我对视了一眼,不情愿地缩了回去。
“婆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担忧地把目光转向婆婆,“按这样的速度,可能我们还没走到目的地,这些药水就喝完了。”
“我们带得再多,也肯定有用完的一天。”婆婆说,“不过这真的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这比我想象得要快许多。”
婆婆告诉我,她本来想着,这一路上我的阴气会越来越重,到那时必然吸引来许多孤魂野鬼,而到那时她正好可以再利用他们为我做药水。
但现在这条路虽然是小路,却一点也不阴森,旁边的大路更是宽敞笔直,刚才我们还看到有楼区在眼前掠过,路上也不是没有车和行人。
我想就算阴气再重,对鬼魂的吸引也总是有个范围的。
而这种地方,方圆十里之内,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孤魂野鬼吧。
而且刚才和笙还告诉我们,之后的几天我们要走的都是这样的路。
我看了看地上翻开的包,如果我每天都需要喝一次的话,那些药水也就还够喝几天的。
万一中途有什么变故,可能会消耗得更快。
“婆婆,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吗?”我问道。
万一白天时遇到什么事情,和笙不方便出来,也就只有婆婆能保护我了。
而在这种情况下,她好像也不能自己离开去周围找野鬼来抓吧。
再说,我一直都觉得这种方法对那些孤魂野鬼未免有些不公平。
虽然我喝了那么多药水有点没资格说这话,但如果我有选择,我一点儿都不想伤害他们。
“还有一种方法。”婆婆想了想,极不情愿地又拍了一下鬼瓮。
“小鬼,你的修行够不够把阴气渡给她?”
“当然可以。”和笙回答得十分迅速。
“那你不早说!”婆婆十分气愤地又拍了一下,“早知道你有这本事,我何必杀了那么多孤魂野鬼!这不是作孽么!”
“早知道了,你怕是也不肯吧。”和笙在鬼瓮里吐槽着,“那时你还在说我和时寅人鬼殊途呢,巴不得要我离她远点。”
“我现在有反对你们走得近吗,啊?”婆婆有点不高兴了,“刚才我们说了那么多,你为什么不早点提出来?你是真心对时寅吗,你还敢跟我顶嘴?”
“我当然是真心对她。”和笙说,“可是我不是也说过了吗,我对鬼胎的事情不了解,我哪知道渡阴气给她就能保住鬼胎。”
之前我已经告诉过和笙如何滋养鬼胎的事,所以我总觉得他这话说得半真半假,是故意气婆婆的。
不过,这件事总算找到了解决的办法,我不用再担心了。
婆婆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没好气地骂了和笙几句,也就没再说什么。
原地歇息了一会儿,我们继续朝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