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地,室内的气氛降至冰点,只听见茶杯破碎的声音划破夜空。
楚连诀右手拍桌,冷声道:“楚玄歌,你好大的胆子!”
楚玄歌猛地把茶杯搁置在檀木桌上,盯着地上的七零八碎的瓷片,凝神问道:“穆王爷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楚连诀冷笑,质问道:“竟敢亏待我穆王府出来的人,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是什么?”
“王爷息怒,楚某实在不知您话中何意。”楚玄歌神情淡然,镇定道:“在下明日尚有要事在身,若二位无事,请改日再来楚府品茶。”
闻言,楚连诀脸色阴沉,愠怒道:“敢情是要下逐客令!”
语罢,他抬起丹凤眼,直视着太师椅上的楚玄歌,沉声道:“青杉,既然楚公子贵人多忘事,咱们就好好提醒他一下。”
“是。”青杉点头,淡淡道:“方才我去小解,无意间看见楚公子的贴身书童鬼鬼祟祟,跟过去竟然发现,那位从穆王府出来的丫鬟身受重伤,情况很是严重。”
“楚公子,你该作何解释?”楚连诀挑眉,眸中依旧泛着寒意。
“出现一点意外在所难免。”楚玄歌淡淡回复,又道:“更何况,她人已经入了楚府,王爷也不该这样操心。”
恰此时,临七灰头土脸地走进大厅,淡淡瞥了青杉一眼,稍后便迈步走到楚玄歌身边,俯身在他耳边低语。
说话期间,楚玄歌边听边抬眼,眸色有稍许变化。
言毕,临七恭敬退到旁边,目光却恨恨地落在青杉身上,宛如刀子般冰冷锋利。
楚连诀察觉到对方看青杉的眼色,嘴角噙着笑意,沉声道:“劳烦带路,本王要去青竹院。”
“青竹院摆设简陋,怕是与王爷的尊贵身份不符。”楚玄歌抬眸与其对视,两人目光相撞,脸上神情具是十分冷淡。
这番话虽然温婉,但楚连诀却觉得异常刺耳,扑风捉影道:“既然摆设简陋,为何还要把人安排进去?”
“若王爷为这个生气,在下也很抱歉。府中人口众多,能住的地方不多,只能暂时委屈一下虞姑娘。”楚玄歌笑了笑,但脸上完全没有愧疚,并补充道:“日后有空房再另行安排,还望王爷海涵。”
“楚玄歌!你这是在糊弄本王!”楚连诀拍案而起,额头青筋暴起。
见状,一言不发的李雄突然出声,油加醋地说:“就是!楚玄歌你一介草民胆敢忤逆穆王爷的意思,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楚玄歌闻声望去,冷笑道:“楚某岂敢?只是有人非要扭曲事实,我也无能为力。”
“岂有此理!”楚连诀甩了甩衣袖,愠怒道:“青杉带路,本王今日定要过去看看。”
几人尚未走出大厅,身后便传来了一道镇定且意味深长的声音。
“区区一个奴婢,值得王爷如此兴师动众?”
楚玄歌从椅子上站起,直接走到楚连诀右侧,低声道:“若王爷想去看,带您去就是。”
话落,他便对临七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会意。
在他刚想提前过去时,青杉便先他一步挡在前头。
楚连诀双手背在身后,转头看向楚玄歌,冷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回王爷的话,临七内急,想去方便一下。”临七回答道。
闻言,楚连诀冷哼一声,暗示青杉跟过去。
少顷,一众人来到青竹院。
从台阶下看去,院门微开,隐约可以瞧见屋内影影绰绰的灯火。
楚连诀沿着台阶拾级而上,丹凤眼仔细观察着周遭环境,虽比不上王府豪华,但也算整洁舒适。
更何况,青竹院用的木材都是顶好的,内院的布置也十分得体。
“这就是你所说的简陋?”楚连诀走在前面,冷声问道。
“和王府相比,自然只是九牛一毛。”楚玄歌不疾不徐地回答道。
楚连诀自知眼前的人狡猾,也并不打算继续纠缠,而是吩咐李雄等人候在门外,自己则朝着亮灯的地方走去。
只是尚未走开几步,他便停下脚步,转身愠怒道:“本王叫你在门口候着!为何还要跟过来!”
“这是楚府。”楚玄歌回答道。
然,只是简单四个字,已经宣示主权。
“再给本王说一遍。”楚连诀慢慢向其靠近,说话时咬牙切齿。
“在下方才说错话,请王爷勿怪,我这就出去。”楚玄歌慌忙解释,并伸手指着其中一间厢房,轻声说道:“您要看的人就在那里,我先退下了。”
话音刚落,他在楚连诀的视线中,便迈着步子出了大院。
“废物,算你识相。”楚连诀毫不顾忌地说道。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对方听见。
直到那抹颀长身影完全消失,楚连诀才走近那间厢房。
他在门口犹豫几许,稍后直接推开雕花木门走进去。
随着“吱嘎”一声,屋内的人悉数将目光落至一处,个个都脸带惊讶。
尤其是靠在床头的虞婉棠,面具下的明眸中满是诧异。
她的嘴巴张了张,满腹心事不知从何说起,只好掏出赏钱,吩咐道:“芙蓉,带着赏钱送医师出府。”
“那,这位公子……”芙蓉有些犹豫,但眼里满是神采,心中莫名悸动。
她以前从教书先生那里知道一句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这大概说的就是眼前人。
“还不快走!”虞婉棠有些生气,愠怒道:“有些事不是你能管的!马上按我说的做!”
“是是是。”芙蓉连忙点头,慌忙接过赏钱,领着医师匆匆出了厢房,临走前还不忘多看楚连诀几眼。
见状,虞婉棠用力扯下发簪上的玉珠,玉手轻捻,随即松开弹了出去。
只听见“嗖”的一声,芙蓉右脚一软,下一秒就半跪在门槛边。
“知不知道你看的人是穆王爷?”虞婉棠声音冰冷,目光锋利地投射过去,警告道:“下次还敢乱看,这珠子对准的就是眼睛。”
“芙蓉知错,芙蓉知错。”她连忙转过身磕头,稍后一瘸一拐地出了厢房,不敢再有半分逗留。
楚连诀合上房门,走到床边,双手心疼得抚上虞婉棠的面具。
二人全心看着对方,从未注意到纸窗边映衬出的那道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