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两天的时间考虑,两天后,本少会亲自来接你!”淡淡的声音撂下,男人不动声色地将手中扶着的黑色礼帽戴端正,修长手指将帽檐压了压,遂迈着坚实稳健的步伐,离开了病房。
“沈世霖……”她呼喊声中带着一丝莫名的惊慌,藏在她身上的密信保存得完好无损,即便之前流落到了监狱,她也拼命护着这样东西。方才,到底是因为憎恶,她并不肯告知沈世霖这件事,只是,当沈世霖高冷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时,房间里,那双清冷明净的眸光,忽然参杂了一丝复杂,以及一闪而过的怅然若失。
嚣扬跋扈是他,冷血无情是他,他威胁她、威胁苏家,残忍无道,她恨不得他死去,以解心头之恨,不是么?
桐城司令部。
许智洪寸步不离地跟随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进了司令办公室。
马司令从见到传说中的沈三少那刻起,脸上一直堆着笑意,这会老脸已经僵得不行……
然而沈世霖自下了火车,便没有一丝笑意,阴沉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跟随他的部下,一路皆保持着缄默,倒令他这个司令进退两难了。
马司令求救似的,将目光投向了沈世霖身后的许智洪,使劲给对方使眼色。
许智洪仅淡淡瞥了眼马司令,望着那抹高大的身影落了座,便静默着守在了男人身后,一言不发。
“马司令,过来。”坐在办公室主席上的男人,发出淡淡嗓音。
“沈……三少,马某在……”马司令弓着腰,毕恭毕敬地走到了沈世霖旁边……
“头抬起来。”男人转首,瞥了马司令一眼。
“三三少……马某知错了,马某不该。”
“知错了?”坐在梨花木椅上的男人冷笑。
“是是……马某眼拙,不知道沈国业是三少的……”
马司令心里头哆嗦着,连同站立着的两条腿,皆开始发软,似被电击般,不断颤着。
他以前只听说沈世霖患有身疾,无法人道,二十六岁却迟迟未有娶妻。但从未料到,冷酷无情,见神杀神、见佛杀佛的新军三少沈世霖,原来有这等不为人知的癖好,竟喜欢……一个男人!
“眼拙?”椅子上的男人冷哼了声,随即,一抹墨绿色的影子从马司令眼前迅速划过,只听得一声“啪”的清脆声音,马司令觉得自己的右脸被什么坚硬而冰凉的东西刮过,短暂的麻木后,是火辣的疼,面部肥胖的肌肉抽搐着,拧成了一团……
“哎哟……”马司令痛嚎了声。守在旁边的司令部下,有人禁不住,发出了笑声。
“笑什么?”马司令肥大的右掌捂着半张红肿的脸,忍不住朝身后吼了声。
紧接着,又是啪的一声,犹如钢铁般坚硬的五指又掌捆在他的左脸上,由于力道过重,将他直接甩到了旁边的桌沿,险些倒在了地上……
“三少饶命,马某以后再也不敢了!”马益明顾不上“照顾”他那张脸,慌忙半跪了下来,不住求饶。
许智洪见状,朝着座椅上的男人轻轻打了个手势,半晌后,男人终于冷冷道,“马司令,记住,如有下次,本少就不会亲自出手了。”
“三少,不,不会有下次了!”
男人冷冷起身,在众部下的簇拥下,嫌恶地扫了眼马司令,便迅速离开了桐城司令部。
马司令一直保持着半跪姿势,口里哆嗦着,念念有词,直到沈世霖走远了,方有部下敢上前将他扶起。
“都给老子滚!刚才谁笑老子的,给老子站出来!”
所有人默不吭声……
“是你?”
“不,司令,我没有……”
马司令黑着脸,迅速掏出了腰际的配qiang,直接扣动了扳机,只见正对面的士兵突然单膝跪地,发出了惨痛的哀嚎……地板上,鲜红液体滩成了一片。
“沈世霖,老子给脸你不要脸,就别怪老子对你不客气了!”说话之人细长的眼睛里闪过狠厉的光芒,下颚处,青筋暴起。
十几分钟后,萧军驻地,办公室内突然响起了电话铃声。
“是我,马益明……沈世霖,已到桐城。”
新军一行人自桐城司令部出来后,分了几辆汽车,分不同路线,到某别墅汇合。
此处别墅是翟子颜在桐城购置的房产之一,如今,倒成了沈世霖偶尔的江南“避寒”之地。
一辆黑色汽车从十三街缓缓驶过,车头前有两个大灯,上面是一层锃亮的黑漆,在阳光照射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芒。
四周围的商铺林立,有黄包车、行人来来往往穿梭而过,热闹非凡。
“老大,就是这辆车!”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冒出了几个穿着马褂的男子,神色精锐而警惕着,但见目标出现,迅速做好了准备。
“嘀,嘀……”前方的路似乎被堵上了,那辆黑色的豪华汽车不得已停下来。
“动手!”人群中出现了一声暗喝,晴空之下,一块黑色的不明物件划过长空,直接掉落在汽车轮子下……满大街的欢呼声不时响起,很快,被一阵如雷的爆炸声淹没。
只听得砰的一声,苏湘从梦中惊醒过来……只觉整个病房似乎震了一震,很快又恢复如常。
十几分钟后,有看护走进了病房。
“附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先生,您真是料事如神,方才十三街发生了一起爆炸事件,听说死了两个士兵。”
“是么?”苏湘似在自言自语。
“是啊,听说有一个还是军官,据说是北地来的什么大人物……”护士说着,要给苏湘换被单,却看到床上躺着的病人,清澈的双眸里没有任何聚焦,躺着一动不动,仿佛在想什么特别的事情,忽然没了神。
“先生?”
一语惊醒梦中人,苏湘眸子动了动,嘴里喃喃,“怎么会……”
以她对沈世霖的了解,他这样自负但睿智的男人,怎么会这样轻易就……然而,刚想到这,便不敢再往下想。
原本已经有了些许血色的唇,此刻任由贝齿紧紧咬着,泛出了苍白之色。
手指不由地滑过自己的腹部,那封信,便是藏在此,只是泛凉的手指,再没有下一步动作,麻木地贴在上面,似乎微微颤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