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两人剑拔驽张的样子,我暗暗焦急,刚要伸手去拉叶华强的衣角,提醒他不要太咄咄逼人时,却听到齐振海清咳一声,先开口了:“叶先生所指的证据就是当年的取药单吧?”
齐振海的声音不大,不徐不急的语调,却是充满了至高掌权者的威严。
叶华强的脸色明显变了,但嘴巴还是在硬撑着:“齐老先生说得没错,我也是最近无意中在母亲的遗物里发现的,还有当年的医嘱,上面可都是齐锦珠的签名。”
齐振海非常淡定地点点头:“我知道,当年陶敏女士确实是留下我家锦珠的证据,她是为了以防万一,只是你们今天对我们这样苦苦相逼,大概是不会知道,当初我们跟她还有另外的合约。”
“合约!”我跟叶强华几乎是异口声地惊呼起来。
这时曲晓波从自己的公文包里,不慌不忙地拿出一张A4纸,叶华强马上接过来,我坐在旁边伸头去看,我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上面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我自愿为齐锦珠承担XXX的医疗责任,齐家赔偿本人三万元整”
“不可能,这姨妈不是这样的人!”我脱口而出地反驳。
虽然没有见过姨妈,只是我也无法相信出身名门才华横溢的奇女子,会为了金钱而甘愿自毁名声,代人受过。
这时曲晓波在皱眉,欲言又止的样子。
齐振海却没有客气,冷冷地说:“林小姐,你可以看看落款的签名,这字迹,拿到哪里去鉴定我都可以保证,绝对是真实的。”
“你们强迫她签下的。”叶华强五指用力地拿着那张A4纸,指间关节变得发白。
齐振海这回没有否认,但神情还是波澜不惊地平静:“你非要这样说,也不是不行,实质上也算不上强迫,因为陶敏小姐当时确实非常需要钱。”
“她是因为钱出卖了自己?”我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林小姐可以回去问一下你母亲,当初保下我女儿锦珠,其实也是经过大家讨论同意的,我没有记错的话,当时陶家姐妹的父亲,也就是林小姐的外公,急需要做心脏移植手术,这手术,当时只有锦珠有把握尝试,而且需要的医疗费用也是非常高的……”
齐振海的话没有说完,我跟叶华强已经几乎可以肯定,他说的应该都是实话,而且陶敏的签名,相信叶华强是可以确认的,毕竟他母亲留下的书籍文件很多,那笔迹他清楚得很。
在我们出神时,齐振海已经伸手过来,稍稍一用力,那合约就从叶华强的手上拿走。
叶华强随之忍不住用手捶了一下桌子,悲切地大喊:“难道我妈死了,还要永远背着这医疗事故的罪名,妈,我对不起你……”
叶华强的神情太悲伤,我忍不住轻声说:“这份合约应该是没有法律效力的,而且你们刚才也说了,合约也并不是完全在姨妈自愿的情况下签的。”
叶华强听了,只是苦笑一下:“第一我们没有证据证明我妈不是在自愿的情况下签的合约,第二,一旦这合约公之于众,对我妈来说,又会带来另一种伤害。”
齐振海再次点头:“叶先生果然是看问题看得很透彻,就算刚才你们录音证明合约不是陶敏女士自愿签下的,但合约公开,也是对她的一种伤害。”
我无奈地低下头,跟齐振海这样的商人玩手段,我们根本就不是对手。
但下一秒钟,我又听到叶华强一声惊:“你这是要干嘛?”
我再次抬起头来,看到曲晓波拿起桌面上服务员用来点火热菜的打火机,点燃了刚才那份合约,而齐振海坐在旁边,也没有一点阻拦的意思。
看着那张A4纸化为了灰烬,我跟叶华强互相对视,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接着曲晓波缓缓地开口说:“这些年来,因为陶敏阿姨的死,我妈也背负了极大的心理压力,前段日子,莫家甚至以此来要挟她,几乎把她逼得神经失常。昨天晚上,我跟她已经详谈了一次,这事既然存在,就永远都会授人以柄,所以她决定,接受重新调查当年的医疗事故,还原当时的事实真相,至于其它的事情,我们这里也不会再计较,一切都翻篇过去。”
听了曲晓波的话,我再次怀疑自己的耳朵也出问题了,我简直就认为那是幻听。
叶华强声音也在发抖:“你们真的可以还我妈的清白?”
“确定可以,而且南大附院医务科今天早上已经开始行动,我妈也在那里全力配合他们,其实这事,我们学医都清楚,本来就是一起无法预料的医疗意外,虽然当事人有责任,但也只是过失。”
叶华强作为医生,对于曲晓波的话也很赞同,点头说:“确实是这样,只是不该让我妈一个护士来背负这责任,而且你们还歪曲了事实。”
曲晓波这时叹了一口气:“对,这事确实不该这样处理,只是当时的环境也特殊,大家更多的也是为了心脏移植这个手术课题可以得以继续进行下去,如果当时真的让我妈离开临床,我相信心脏移植手术后面还会有医生可以做出来,只是他们要重新开始研究,只怕还要推迟好些年。”
他边说,边还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我只能默默地低下头,就是四年前莫凌风的心脏移植手术,也是我求着他和齐锦珠的帮忙做的,如果这样说来,大概也算是功过相抵吧。
齐振海重新拿起筷子,轻笑着说:“好了,我们该说的都说完了,叶先生不要再追究这事,我想文萱爸妈大概也不会再有意见,我们来吃饭吧。”
曲晓波也点头:“对,大家都吃点东西,气象预报说,今天台风登录,我们一会还是早点回去吧。”
接下来的气氛大家都轻松很多,齐振海放下架子,其实也是很随和的老人,大家聊得轻松,他带着遗憾地说:“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只有晓波一个外孙,偏偏他还不愿意从商,非要跟他母亲去学医。”
他的话让我跟叶华强都不敢接嘴,李玉明不能生育的,说到底也是我父亲的责任。
吃完饭以后,齐振海让自家的司机接走了,晓波坚持留下来送我们,我怎么也拒绝不了。叶华强很有眼识地走在前面,我跟晓波稍稍落后。
晓波边走边扭头看我,突然间问:“你还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