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晓波突然坐起来,他手上的输液输血管也是一顿乱晃,我吓得急忙去按住他,嘴里急呼道:“安稳点,你还打着针呢。”
晓波其实还没有醒,身体并没有力气,软软的,全身的重量就往我身上压过来,惊慌中我又手忙脚乱地去扶他。
“你醒醒,好好地躺着,别起来啊!”
晓波的眼睛都没有睁开,整个人还在昏迷中,就像是梦游一般喃喃自语:“又是过敏,怎么又是过敏……,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妈不让我学医了……”
屋里的动静太大,终于惊动了外面的人,陈副院长毕竟忙了一天,已经回去休息,只有值班医生还有李忆留在这里守着。
李忆冲进来时,晓波已经重新沉沉地睡过去,他帮着我扶晓波重新躺下,查看了一下他手上的针水,幸好用的都是软针头,倒不至于马上肿针了。
我问李忆:“他是不是快要醒来了?”
李忆的眉头紧锁,沉声说:“看他的恢复吧,说不好,不过他现在还是在惦记着那台手术是一定的,他这人心思太重,又什么都藏在心里,不愿意说出来。”
想起晓波刚才喃喃自语的话,我忍不住又好奇地问:“刚才他说,齐教授并不希望他学医?”
李忆听了,脸色马上变得阴沉,反问:“他还对你说什么了?”
我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紧张,不过还是很诚实地说:“我也听不清,好像还说又是过敏什么的……”
李忆听了,叹了一口气:“他这回真的是烧糊涂了,这些事你听到就算了,不过以后千万不要在齐教授和晓波面前提起来,别揭他们的伤疤。”
“难道以前齐教授也有病人出现过这样的药物过敏?”我的好奇心在作崇,忍不住要去追问。
也许是守着晓波也是闲着,他思索了片刻后还是把他知道的告诉我。
原来在20多年前,出生于商贾之家的齐教授已经是穗城里最年轻的心血管外科的副主任医师,她没有依靠过齐家的力量,凭着自己一手出色漂亮的手术,赢得同行的信服。
正是她春风得意,爱情事业双丰收时,她的行医生涯却迎来了一个巨大的转折。
那是一台普通的起搏器安装手术,术前常规给病人做麻醉时,因为护士大意,误用了青霉素,造成病人因为药物过敏,突然死亡。
这事给齐教授的打击巨大,虽然那护士当时就受到了相应的处理,只是齐教授从此对手术台也产生的恐惧。
后来还是靠着齐家的声望,齐教授被调回到学校当讲师,她的事业才重新有了新的起点,最后成为了临床医学院最出色的教授。
不过她也因此离开了临床,一般都很少再上手术台了。晓波从小跟着母亲在病房里转悠,其实很早就表现出很强的医学天赋,但齐教授还是坚决不让儿子以后当医生,说临床的风险太大,不希望他再重蹈覆辙,要他继续父亲的衣钵,学好外语,成为外交官什么的。
虽然晓波的外语因为从小培养,也是非常的出色,不过他兴趣不在此,所以父母怎么强求也没有用。
最后只能用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晓波报考了药学,也算是离开了临床,不过他在南大读本科以及在星国读博时,都是同时辅修了临床医学专业的,所以他的医术,也非常的高明,道理就是在这里。
我听完,后知后觉地说:“前段时间莫凌风那台手术,齐教授亲自主刀,大概也是晓波天大的面子,才把母亲请出来的吧?”
李忆挑眉:“你知道就好,晓波这样做,也是为了手术更有把握,虽然他在国外也做过类似的手术,不过在国内,他并没有医师执业证,所以他只能是让齐教授当主刀。”
李忆把我说得低下头,心存悔疚地说:“看来我欠他的人情,真的是不好还了。”
李忆冷眼看过来:“难得你能明白这些,以后对他好点吧,如果你有心,你该知道,他是真心待你的,他的身体不是很好,可能你以后照顾他也会辛苦,不过平时多注意些,还是不会有大问题的。”
“他的身体不好?”我疑惑地问。记得他读大学时,可是文武双全的全能男神。
李忆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马上说:“他的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每个人都这样,休息得不好,疲劳过度,自然就容易生病的,如果你以后跟他在一起,多督促他休息睡觉就对了,他是对事情格外专注的人,科研所那边的项目又多,他忙起来经常就不分黑夜白天的,这事旁人怎么说,怎么骂都不肯听的。”
话说到这份上,我也只能唯唯是诺地答应,只是关于曲晓波的其它事情,我是怎么问,李忆也不肯再说半分了。
我们聊了一个下午,傍晚的时候,晓波终于睁开眼睛,他看到李忆在,马上问:“你见到陈师兄了吗?夏伯母的情况怎么样了?”
李忆眉头微蹙:“老人没什么大妨,下午我问了ICU的医生,生命体征平稳,可能再过两天就能撤去呼吸机了。”
晓波似乎松了一口气,但脸色还是很差,叹息说:“我还是让老人多受罪了,不该提出做手术的。”
李忆苦了一张脸:“那是意外,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你就不要再自责了,好好休息吧。”
我们三人正在说话,齐教授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了,她先扑到床前,急促地问:“晓波,你又怎么呢?”
晓波依旧很虚弱,但还是打起精神来说:“妈,我没事,就是有点累,正好休息一下。”
齐教授皱眉,眼角的余光扫到我的身上,原来满是担忧的脸上现在又多了一份不悦,低声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向来是怕齐教授的,现在她那充满着威严的声音,我就更紧张了,咋舌说:“我来看看晓波,这次是我连累了他了,对不起……”
我的话没有说完,就听到晓波开口说:“不关你的事……”随之就是停不下来的咳嗽。
李忆麻利地帮他转了半边身,给他拍背,齐教授看目光更加地不善了:“怎么又是你,最近半年,你可真没少惹事。”
晓波也是急了,抢着说:“妈,我的事情与她无关,那台手术是我建议做的,陈师兄了解全过程。”
接着又转头对我说:“文萱,你先回去,家里该等你吃饭了。”
看着他插着鼻管,说话都吃力的样子,我的泪水,忍不住就从眼眶里涌出。
我不想离开,只是李忆却把我推出门外,在我耳边低声说:“你走吧,你在这里,他母子俩大概又要吵架。”
离开医院时,已经华灯初上,到处都洋溢着除夕夜欢乐祥和的气氛,我的心中冰冷冰冷的,没有一点新春的喜悦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