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沐,你确定你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蒲建仁将一只手随意地搭在另外一只手的手臂之上,看似极为随意地抚摸了一下。
蒲建仁不愧是经历过场面的人,他随意的一个举动,在掩饰自己局促和紧张的同时,轻轻巧巧地就给我造成了一种无形的逼压。
“我……”我忽然就郁结了,我想知道?不,事实上我没那么想知道,就是一点点好奇加上一点点嘴欠,于是我顺着最自然的反应,很是抱歉地说道,“对不起,我只是有点好奇。”
蒲建仁没有立刻搭我的话,他就那么看着我,目光里带着一种磨得发亮的金属色。
我识趣地穿好自己的衣服,今晚节目开的早,现在还不到八点。
外边风在呼啸,光听着就冷。
室内暖和如春,我却恨不得立刻拉开门冲出去。
“小沐!”
蒲建仁开口,叫住了正要开门出去的我。
我回头,甜甜地笑,“在呢。”特么的,走不成了……
蒲建仁拍拍床,戒备的神色和暖了许多,“来,和我唠会嗑。”
尼玛,态度变的就跟翻书似的,还一点不避讳我,连个装模作样都不屑……
可怕!
太特么的可怕了。
我会不会被他杀了?
脑海里不自主地浮现出那个日本变态烹煮女留学生的新闻,一霎,冷汗透了背。
我的动作稍缓,用身体遮挡蒲建仁的视线,然后探手进包包,打开了手机的录音,这才乖乖巧巧地走过去,坐下,略略嗔怪,“市长大人,人家胆子小,会被你吓坏的。”
蒲建仁没有说话,只慢条斯理地抓过他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往身上套。
他穿衣服的顺序让我有点费解,他是先把下半身都穿戴齐整了,才开始套上身的衣服,他的衣服都不厚,件数特别多,层层叠叠的有五件。
第六件是一件黄色手编高龄毛衣,他套下去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头太大还是怎么的,领口卡在脑袋上,好几分钟下不来。
他一直扯,把毛衣扯得都变了形。
呃……就像小时候偷穿小堂妹的套衫,那酸爽……
我实在旁观不下去了,膝跪起来给他帮忙。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我靠近他的时候,我察觉到他双手下意识做出防御的姿势,好像是要推开我。但在看清我是要把手伸进去帮他撑领口的时候,他什么都没有做。
毛衣穿好了,蒲建仁看我的眼神变的温柔且朦胧,像是透过我看见了另外一个人。
这种眼神我并不陌生,地下城的时候,花姐也经常这样看我。
蒲建仁就是用这种目光凝视着我,伸直了他的双手,像个等待大人给他穿衣服的孩子一般。
既然动手了,我不好半途放弃,干脆帮着他把棉服和帽子都给穿戴整齐,按着牡丹绣图的位置给挪对应的位置
我能准确无误地帮蒲建仁整理好,完全得益于那天在辉哥饭店里,我被这套棉服上的牡丹绣图吸引力目光。
“小沐……”蒲建仁忽然握住我的手,眼睛里滴下了几滴泪珠。
“嗯?乖!”我非常自然地把他搂入怀里,让他的脑袋倚在我的胸上,我的声音前所未有地温柔,“不哭啊,不哭!”
蒲建仁哇地一声,双手抱住我,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失声痛哭起来。
我没有说话,只柔柔地抚着他的头他的发,轻轻地拍这他的背。
我从来没有想到像蒲建仁这样一个大权在握的人,也会有自己压抑着的痛苦。
蒲建仁翻开他那本视若珍宝的相册,缓缓跟我说起照片里的女人和他的故事。
照片里的女人是蒲建仁的亲姐姐,在蒲建仁的回忆里,他的姐姐蒲新华更像是他的母亲。
蒲建仁五岁时,父母生病相继去世,唯一的叔叔惧内,不敢接他们过去住,只听了村里的安排,每个月给他们提供伙食费。
九岁的姐姐负担起照顾蒲建仁的任务,姐姐教蒲建仁自己吃饭,自己穿衣。
叔叔给了两个月生活费就不给了。
姐姐便找了个废弃铁桶,跟村长借了五十块钱,买了炭火和红薯,在小镇上租了间地下室,摆了个烤红薯的摊。
姐姐白天在乡下自家的土地上种红薯,晚上出摊的时候就把蒲建仁带在身边。
夏天的时候,姐姐会给蒲建仁买一根雪糕,喜滋滋地看着他吃。
冬天的夜里,姐弟俩窝在一床被子里相互取暖……蒲建仁九岁的时候,姐姐为了供蒲建仁上学,年仅十三岁,就给村里的一个富裕人家当了童养媳。
蒲建仁的回忆里尽是细碎琐事,他的话速放得很慢,声调也听不出起伏。
然而,从蒲建仁在床上对我做的事,和他情不自禁之下叫出来的名字。
可想而知,姐姐在他心里的位置有多么重要,重要到让他模糊了自己对姐姐的情感。
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我觉得此时此刻蒲建仁的脸,比起那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具,有人情味多了。
蒲建仁正正经经地抱着我,正正经经地说着他的难言之隐,正正经经地表示了他想要包养我的意思。
“小沐……你是第一个没有因为这个看不起我的人……明天,不,现在开始,你不要去皇朝上班了,那边的事情我会让李总给你安排好,你看怎么样?”
蒲建仁恢复了冷漠威严,让我很快收敛自己对他从心里而生的怜悯。
我禁不住嘲笑自己,我有什么资格怜悯蒲建仁,人家现在是副市长,分管土地开发这一块,随便一句话即可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我也是不自量力,怜悯他?
不过,蒲建仁想要包养我,还真不是我能决定的。
港真,我不太愿意。
蒲建仁的心理认知确实有问题,可是他不允许别人触及,他拒绝治疗,他只想沉溺在他自己的世界里。
对于蒲建仁而言,时间不是良药,也治不好他的伤。
曾经姐弟俩相依为命的情感,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模糊不清,反而用照片的方式,被他镌刻在心上,压得他自己透不过气。
人活在世,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
可若是一个有权有势的人,有苦说不出,那就可怕了。特别是一个掌握一方命脉的市长,对上我这种随时可以被捏死的小喽罗。
我正想敷衍两句,先找个借口离开再说。
然而,或许是察觉到了我的犹豫,蒲建仁赤果果地表明了他的态度,他没有打算给我选择,不管我愿不愿意,他包养我的事,均不会有变数。
“蒲市长,你真这么喜欢人家呀,”我从包里摸出香烟,唉,避无可避,只好迎头而上。
“别点!”蒲建仁语气骤然冷冽,看到我一愣后,他的神色却又稍稍柔和,“给我一根。”
我惶惶然把手上的烟递过去。
蒲建仁接过去,放在鼻息间轻轻嗅着,然后,说了一句让我差点夺路而逃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