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得益并非庸医,他年近六十,行医用药的经验,定然十分丰富。
可是,有时候见多也未必识广,他的医术,在岭南乃至甘州又或者上京,都算是高明的,可是,却是没法跟自己比的。
南苏第一怪医的名号,并非浪得虚名。
她要真想在药中使什么绊子,别说这位方大夫,便是宫中那位太医院院监,也未必能瞧得出来。
这世上实在有太多诡奇之药,无色无味,便能致人死命,或致人伤残者,不敢说数不胜数,最其码,也有那么十几种。
这种毒,只凭眼观和鼻嗅,是分辨不了的。
有时候包括她自己,也未必能识别!
如此说来,其实赵瑞丰的小心谨慎,倒也算是一个大大的优点了。
叶青桐因为知道这药自从开采那日起,便是全程在赵府护卫的监控之下,心里十分放心,一入药草库,便开始动手炮炙。
她所用的方法,再次令方得益瞠目结舌,叹为观止。
为防他不懂生疑,叶青桐一边炮炙,一边解释这种方法的好处,她说得头头是道,字字句句,不离药理,有时甚至亲尝所炙之药,这让赵瑞丰愈发放心。
三天的时间,所需药物,尽皆炮炙而成。
第四日清晨,叶青桐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出现在赵瑞丰的寝房。
赵瑞丰虽然早已从黄顺生和方得益那里知道了进度,可看到这碗药,还是激动异常。
“这就……开始了?”他看着叶青桐手中的那碗药,热泪盈眶。
“三爷,嫌早了?”叶青桐挑眉。
“这会儿好,我都嫌晚!”赵瑞丰舔了舔嘴唇,问:“这药,要喝多久?多久,能见效?”
“那要看三爷的体质了!”叶青桐回,“快者,半月,迟者,半年!”
“啊!”赵瑞丰轻吁出一口气,“只要能好,莫说半月半年,便算十月十年,我也开心啊!”
“哪用得了那么久?”叶青桐将手中托盘放在桌上,看向身边的黄顺生。
“黄爷快喂三爷喝下吧!这药,要趁热喝才效!”
“好!好!”黄顺生端起药碗,舀了一勺,就要喂到赵瑞丰口中,叶青桐突地叫了声:“且慢!”
“嗯?”两人一齐向她看过来。
“黄爷,先给我尝一尝吧!我怕太热了,回头烫到三爷就不好了!”叶青桐说着拿起托盘中一支备用的汤勺,向碗里舀了一小勺,吹了吹,一饮而尽。
“好大夫!”赵瑞丰向她竖起大拇指,非常放心的把那碗喝下去了。
“三爷,什么感觉?”黄顺生眼巴巴的看着他。
方得益在旁笑:“便是灵丹妙药,这会儿也不会起效啊!老黄,你也忒心急了点!”
“也是哦!”黄顺生笑。
“那如果起效了,会有什么感觉?”赵瑞丰看向叶青桐。
“热!”叶青桐回了一个字。
“这不白说嘛!”黄顺生呵呵笑,“这天儿,本来就热死人!”
“天儿是热,可是,三爷却未必觉得热!”叶青桐回,“就算外面热,可这骨头缝里,应该还是又僵又冷吧?”
“是!就是这样!”赵瑞丰听到这么说,不由眼泪汪汪,“叶大夫,你是真的懂得这毒性啊!”
“不懂,哪敢带着全家,一起来给三爷治病?”叶青桐唇角微扬。
赵瑞丰自然听得出她话语中薄淡的嘲讽,讪笑道:“叶大夫带着全家来给我治病,我若病好,必不会亏待你们的!我赵瑞丰不是什么好人,但还是知恩图报的!”
“三爷言重了!”叶青桐摇头,“哪里有什么恩?我和三爷,互惠互利,图个双赢!”
“是!双赢!哈哈哈!”赵瑞丰开怀大笑。
“午间还会服一道汤药!”叶青桐又道,“到了晚间,我为三爷准备药浴,这药浴因为要拔除体内之毒,所以,会很痛……”
“有多痛?”黄顺生问。
“不会比三爷毒势发作时更痛……”叶青桐回,“似鞭笞之痛!”
“稀松平常!”赵瑞丰摆手,“叶大夫,你只管动手!皮肉之苦,赵某从不放在心上!”
“好!”叶青桐向他点点头,“那么,三爷歇着吧!我这就去准备汤浴了!”
“辛苦叶大夫!”赵瑞丰笑眯眯的朝她摆摆手。
叶青桐回了药草库,准备药浴。
药草库的套间里,她让人备了一只大木桶,此时洗得干干净净,正放在那里。
她先取出一些药草,吩咐方得益用大锅熬起来,这边又抱了一堆药草,厚厚的铺在木桶里,然后加进冷水浸泡。
方得益从未见过这样的解毒之法,很是好奇,忙问:“为何这些药草不用蒸煮?”
叶青桐自然是细加解释,说得他连连点头。
两人这边正忙活着,忽然听到院子里头一声尖叫!
竟然是黄顺生的!
叶青桐倏地一怔,一颗心陡然沉了下去。
她扔掉手中药草,忙不迭的窜出门,拔腿就往赵瑞丰的寝房跑!
人还未到寝房,便听到赵瑞丰痛苦异常的嘶叫声:“杀了她!把那姓叶的一家全杀了!全他妈的给老子……杀了……”
叶青桐听到他这声音,一时间只觉手软脚软,两眼发花,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上!
“叶大夫!”身后的方得益及时拉了她一把。
叶青桐人虽然没倒,一颗心却已坠到了谷底!
她还没见到赵瑞丰人,但是,听他这声音,便知他情形不对。
那碗药,若是正常,不会有这样的状况发生!
那么,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现在不是查问题的时候,而是,尽快把有问题的赵瑞丰拯救过来!
叶青桐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站了起来,扶着门框,跌跌撞撞的往寝房跑。
“三爷,您怎么了?”她急急叫。
“叶青桐!”赵瑞丰听到她的声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你这贱……人……你竟敢……害爷……爷让你……不得好死……”
“三爷,我这就剁了那贱人!”黄顺生一撩帘子,咚咚咚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