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要用银针,知道用针之前,要用酒或者火消毒。
叶青桐拔出银针,翠儿那边已把酒倒在洗净的小碗里,小心翼翼端到她面前,她将银针在酒里浸了浸,扭头看向杨氏。
“杨婶,麻烦你把母亲的头扶正!”
“啊……”杨氏呆呆看着她,好像第一次认识她,听到这话,愣了一下,才按她的话,小心的把叶氏的头摆正。
叶青桐举腕,在叶氏鼻下的水沟穴施针,轻捻片刻后,叶氏低低呻吟一声,透过一口气来。
“醒了?”杨氏大喜,“真的醒了呢!”
“娥儿……”叶氏一醒,即模糊的念叨着自家女儿的名字。
“娘,我在!”叶青桐微笑上前,“你看,我好好的!”
叶氏睁开混浊的眼,看了她一眼,眼泪急涌而出。
面前的女儿,蓬头垢面,浑身是伤,鼻青脸肿,可一点也不好。
“命还在,就是好,不是吗?”叶青桐伸手扶她起来,“娘,来喝药!”
翠儿已伶俐的将仙鹤草的药汁端了过来。
“奶奶,会有些苦……”她脸上还带着泪痕,把小脏脸冲得一道一道的,此时却刻意笑得轻松甜美,“不过,奶奶你别怕,我备了甜枣子给你吃呢!”
说完从怀里掏出几颗山枣来,放在叶氏掌心。
“翠儿,乖!”叶氏含泪摇头,枯瘦的手在她枯黄的头发上揉了揉,无力道:“奶奶不怕苦呢!”
“娘,喝了这药,就不会再吐血了!”叶青桐把药汁喂叶氏服下。
许是见到了女儿,心里放心了,服过药后的叶氏,情绪还算平静,握着叶青桐的手,看了她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哎呀,这可太好了!”杨氏见叶氏不再吐血,一颗心总算放下来。
叶青桐却仍是忧心忡忡。
叶氏眼下这病况,只是止住吐血,根本不能保住性命。
她中了毒,需要解毒。
而解毒之药,太过凶猛,以她目前这颓败之躯,根本承受不来。
所以,解毒之前,她需要精心的保养。
可这个家,连饭都吃不饱,又哪里有那个闲钱,去吃什么人参之类的昂贵补品?
除非,汪氏那边进展顺利,她能从李东贤那要来那五十两,而她,相应的,也就有个三五两的,暂时应应急,再慢慢想办法。
只是,以刘大水和李氏的关系,这钱,汪氏到底能不能要回来?
叶青桐非常担心。
事实上,她的担心应验了。
此时此刻,里长刘大水已从县城回家。
看到他回来,汪氏自然没什么好脸色,看他一进门,张嘴便骂:“你死去哪儿了?这会子才回来!该不是,给那老贱人小贱人送衣裳去了吧?”
“什么老贱人小贱人?”刘大水面色铁青,“你这妇人,说话能不能把嘴放干净点儿?”
“哟!”汪氏横了他一眼,冷笑道:“我还当里长你就爱这一口呢!”
“说什么?”刘大水撸撸袖子,走到院中的水缸边,拿瓢子舀起一瓢水,咕嘟嘟灌入肚中。
“我说什么,你不知道?”汪氏憋着一肚子酸水,当时在那么多人前,总得给自家男人点面子,此时到了自已家中,哪里还按捺得住,一古脑儿全倒出来。
“你那姓李的小情儿,今儿可骂了一天的贱人,跟唱歌似的,你不是就爱着她那张会喷粪的老嘴儿,才巴巴的帮她做事嘛!怎么,她骂起来好听,我骂起来就难听了?”
“谁骂起来,都脏,都难听!”刘大水不想惹她喋喋不休,当下咒骂一声:“那老货今日骂得两嘴生沫,如今又被人打得鼻青脸肿,实在是难看得紧!我怎么着,也是这村里的当家人,你是我妇人,切莫学那老货,瞧起来让人恶心!”
他这话一说,汪氏那黑沉的面色,立时变得阳光灿烂,她拿肉肉的身子顶了自家男人一下,那嘴角笑意禁不住荡漾开来。
“你少在这里诓我!”她笑骂一声,“我还没跟你算那顽癣的帐呢!”
“娘子啊!你可冤死我了!”刘大水搂住她的腰,叫苦不迭,“要说那顽癣,岭南县城有个乞丐,身上也有,难道也是我传染的不成?”
“乞丐也有?”汪氏半信半疑,“真的假的?”
“不信,我明儿就带你去扒他的衣裳!”刘大水忿忿然,“你说你,也算见多识广的,怎么听叶青娥那小妇人忽悠?你脑子是被驴踢了吗?”
“你才被驴踢了呢!”汪氏轻唾了一口,“你敢说,你与那李氏,干干净净?你们年轻时的那点事儿,别当我不知道!”
“哎哟,我的姑奶奶啊!”刘大水指天誓地,“我跟那老货,有什么不干净的?年轻时她是一朵花儿,现在人老珠黄,我若是真有那兴致,不会去找年轻俊俏的小妇人吗?我图她那一张老脸,一身老皮吗?怎么闲得慌,老把我往她身上扯?你不嫌寒碜,我还嫌糟心呢!”
汪氏眼一瞪:“你还想找小妇人?你敢?”
“我自然是不敢的!”刘大水腆着脸笑,“我这不是打个比方嘛!都是担着被你揍被你骂的风险,我与其找那老货,不如找个鲜嫩水灵的,所以,你就不要再拿这事儿,跟我揪扯不清了!如今这李家臭满县城,你怎么能把自家夫君,往粪坑边推呢!”
他口口声声说李家不好,说李氏老,汪氏很快被他哄得满面笑容,亲亲热热的为了拧了凉毛巾,给他擦拭,又从井里头把那冰镇西瓜拿上来,切开来,递给刘大水,自己站在一旁,为刘大水打扇。
“娘子,你也坐着,咱们一起吃!”刘大水拉着她的手坐下来,两人边吃边聊。
“既然你对那老货无意,那我这笔银子,就要定了!”汪氏啃着西瓜,想着叶青娥那五十两嫁妆,嘴里心里,都甜如蜜糖。
刘大水的眼睛直了直,偷偷瞄了汪氏一眼,没说话。
“怎么?”汪氏掠他一眼,“你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