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我们家,缺那五十两吗?”刘大水问。
“瞧你说的!”汪氏咧嘴笑,“银子多了,还烧手不成?”
“可这银子,还真有可能烧手!”刘大水回,“所以,我劝你,还是别打这银子的主意吧!”
“你什么意思?”汪氏面色微变,她上下打量刘大水,咕哝道:“这可不像你!你见了银子,比见到你爹都亲!今儿个却一个劲往后缩,你是不是因为那李氏……”
“因为什么李氏啊?”刘大水怒声叫,“那老娘们能比我爹还亲吗?”
“那你干嘛不准我拿?”汪氏不解,“那可是足足五十两白银啊!天上掉馅饼一样!”
“可这馅饼,是带钩子的!”刘大水压低声音,“我说你怎么就瞧不出来呢!叶青娥那小妇人,明摆着是要利用你嘛!”
“这样利用我的人,老娘还希望多来几个呢!”汪氏伸腿踹了他一下,“拿她的钱,可烧不着我的手!”
“可那钱,是要从李秀才手里要!”刘大水气咻咻回,“李秀才可不是以前那穷酸货了!他如今可是廪生!明年府试,若是能中了举人,那就是官老爷了!”
“我呸!”汪氏唾了一口,“就他?那廪生十有八九是花钱买来的!”
“可他能找到门道买!”刘大水轻哼,“你忘了,他今儿个,可是连县太爷都没瞧在眼里的!”
汪氏挠挠头,忆起大堂上的事,心里也忍不住犯起了嘀咕。
“是啊,他为啥敢那样托大?”
“因为他攀上了岭南县有名的权贵!”刘大水回,“你知道,今儿堂上那管家,是谁的管家?”
汪氏瞪大眼。
“是赵瑞和家的!”刘大水一字一字吐出来。
汪氏“啊”了一声,急急道:“是当今朝中摄政王的族兄的那个赵瑞和?”
“不然呢?”刘大水没好气回,“这岭南,可就只有这一个赵家,也只有一个赵瑞和!”
“这……”汪氏愕然,半晌,嘀咕道:“这穷酸货,怎的巴结上这样的权贵?这权贵肯为他出头,这么说来,是挺看重他的?”
“你说呢?”刘大水白了她一眼,“他如今,可不是当年那个穷得跟娘仨穿一条棉裤的李东贤了!他攀上高枝儿了!有了赵家提携看重,他将来必是官运亨通!这样的人,咱们巴结都来不及,你反要为了五十两去得罪他,你说,你是不是脑子被骗踢了?”
汪氏闷头不语。
她一听叶青娥提到将那五十两银子白白送她,眼就都闪花了,确实没想到那么多。
“所以,这五十两,就不能要了?五十两啊!都够给你去城里捐个小官做了!明年咱们家二妮出嫁,够她一半的嫁妆钱……”
汪氏掰着指头盘算,越盘算,越是肉痛。
肉痛的同时,心里又有些不舒服。
那李氏的儿子,竟然要出息要当老爷当大官了?
那将来她岂不是要骑在自己头上了?
想到李氏将来会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汪氏这心里头,就跟醋渍似的,酸的不得了。
“可现在,他名声那么臭,还有人肯用他?”她不服气道,“今儿的事,虽然县太爷没定他什么罪,可是,他罪,人人心里明镜似的!我就不信,对他没一点儿影响!”
“当然了,会有一点影响……”刘大水烦躁的搔搔头。
这事儿,出在这节骨眼上,影响非常恶劣。
刚刚,他留在城里,就是陪着李东贤一起县学堂。
县学堂的夫子,把李东贤骂了个狗血淋头,说是大儒陈已经摞了话,取消李东贤参加科考的资格,至于什么廪生,自然更是没了影儿。
李东贤这一回,靠科考往上爬的路子,算是彻底断了。
刘大水看他那么辛苦的混到这一步,如今却陡然跌落下来,心里十分可惜,当下嘴里啧啧有声,懊恼自己当初没劝着他点,让他不要把事做绝。
正烦躁间,忽听汪氏一声冷笑。
“你还挺为他惋惜的,是吧?”
刘大水倏地一颤,连忙掩饰摆手:“我是为我自己,今日因为他,丢了面子……”
汪氏轻哼一声:“反正,我对你说的这些话,十成只信五成!他要真像你说的那么厉害,大堂外那些人,就不敢打他老娘和妹妹了!那老货被人打得那么惨,也没见那赵家有人出来帮忙,可见,在别人眼里,他就是一只走狗,谁会把条狗当回事啊!”
“可你要打狗,也得看主人啊!”刘大水低叹,“你家的狗再不好,有人上门打了,你面上挂得住?”
汪氏小眼在一片肉堆中滴溜溜乱转。
“采莲啊,你安生点吧!”刘大水低声唤出她的闺名,“听我一句话,这银子啊,咱不拿了!啊?”
他软磨硬泡,巧言诳哄,汪氏虽然心不甘,情不愿,最终还是被他说得点了头。
“不拿就不拿吧!”她懒懒的靠在躺椅上,“你吧,就是胆儿小!”
“家有妻小,小心驶得万年船啊!”刘大水伸手轻捏她肩,见她不再坚持,一颗心总算放下来。
叶青桐那边,心却高高悬起来。
眼瞅着太阳就要落山了,汪氏还没有上门,看来,她是被刘大水说动了,不打算再去要那笔银子了。
毕竟,对她来说,那笔银子,要了,发一笔小财,不要,也无所谓。
可对叶青桐来说,却就不一样了。
她在大堂上一番拒理力争,若是连自己的嫁妆都要不回来,那李家那尾巴,只怕要翘到天上去了。
他们做尽恶事,却并不曾受到半点法理上的惩罚,只怕将来会变本加厉,想方设法的欺辱她!
叶青桐眉头紧皱,坐在那里一直发怔。
杨氏和大冬春妮此时已做了晚饭端过来,见她仍是一身破衣烂衫的,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忙叫道:“青娥,快别发呆了!过来吃饭吧!”
“我看她得先洗一下!”春妮已从杨氏口中知道叶青娥的事,贴心的把自己的衣服拿来了两套,给叶青娥换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