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得这样！”牛奶奶还想说什么，门外忽然又有脚步声响起来。
春妮过去开门，门外站着一群人，全是石头村的村民。
叶青桐愕然。
若说这贺爷爷和牛奶奶来看她，倒也在情理之中。
这两人本来跟叶家的关系就不错，叶家出了事，他们虽然能力有限，但也时常帮衬着。
当年叶志成出事，也是这两位喊了自家侄子儿女，过来帮忙料理后事，她嫁与李家后，看不惯李氏虐待她，也多次为她出头。
可门外站着的这些人，又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因为，她是坐着里长家的马车回来的？
但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这些人，都是十分的亲切热情。
他们这次来，都带了东西。
有的送来几碗米，有的带来几瓢面，有的则带着家里收着干果，野味，瓜菜，蔬菜之类，一个个鱼贯而入，将带来的东西，依次放在院子里，不多时，堆起一座小山。
“你们这是？”叶青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知该说什么好。
后来，她索性也不说了，只站在那里，等着他们先开口。
毕竟，这些人中，有很多，是当时在场，却不曾站出来作证的人。
当时叶青桐的目光，一个个扫过他们的脸，他们却一个个退缩离去。
此时此刻再这样面对面站着，气氛有几分尴尬。
“青娥，对不起！”站在最前面的崖子爹先开了口，“今日在堂上，叔在，却没给你作证，叔其实没脸来见你……”
“你叔是个胆小没用的货！”站在他旁边的崖子娘伸手掐了他一下，讪笑道：“青娥，你知道他的！他平时就三脚踹不出个屁来的性子，别说堂上是你，就是我站那儿，他怕都没胆子露头！这窝囊废，就不叫个人！”
他这一开口，其他人都纷纷附和。
榔头娘在那里哀叹：“唉，咱们这些穷山沟里的屁民，谁不窝囊啊！这乖乖做顺民，还没准摊上什么事儿，到了那大堂上，见到县太爷，我这腿都麻了！”
“我都快瘫了！”
“我直打哆嗦！”
“我……”
……
叶青桐叹口气。
人心啊……
人心就是这样，你别指望他有多好。
但是，普通村民，也委实没有多坏。
他们身为最底层的民众，小心翼翼的过着自己的穷日子，遇事能忍则忍。
因为他们知道，自己这景况，经不起折腾，所以，事不关已，高高挂起。
他们其实跟她所承继的这具身体一样，胆小，懦弱，心是善的，不曾着去害谁，可也没有能力去帮谁。
他们有什么错呢？
没有错的。
叶青桐轻咳一声，打断了众人无力的解释。
“乡亲们，今日在大堂上的事，我没有怪你们！”她沉声道，“别说你们，放在以前的我身上，也是没胆子站出来，为自己的村邻作证的！我自己都做不到，又怎么会苛求你们呢？”
众人听到这话，一齐沉默了。
“再者，其实就算你们肯作证，凭我一已之力，还是要不回那笔嫁妆，用你们的话说，咱们，都是说话不顶用的屁民，大家都一样的！”叶青桐苦笑，“我要是怪你们，还不如怪我自己！我被人欺侮那么久，要不是被逼到死路上，只怕还在那里捱着呢！”
众人一阵唏嘘声。
“那李氏母子，真是太过份了！”
“谁说不是？就没见过这么坏的人！”
“那李东贤，一看就是个奸臣面相！”
“好了，今天的事，就这么过去吧！咱们以后，还是好乡邻！”叶青桐并不想听这些人无意义的议论，以及无谓的同情。
她走到那堆东西前，说：“大家日子都艰难，这些吃的喝的用的，还请拿回去吧！”
“这既然送了来，怎么能再拿回去？”崖子爹连连摆手，“青娥，不是什么稀罕物！大家虽然日子都艰难，但眼下谁家又能难过你们家呢？你就收下吧！”
“是啊！收下吧！”榔头娘附和道，“说起来，当年我家榔头生病，也是喝了你爹的药汤才好！不然，咱这穷人，哪有钱去请大夫瞧病？这会儿，你就当我们还你这个人情！”
“是啊是啊！”众人一起道，“就当还人情！”
“青娥，就让他们还吧！”牛奶奶大声道，“也该还的！还了，这心里头松快了，日后大家再见面，也好说话！”
叶青桐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牛奶奶说得不错，这些人既是为道歉而来，若不收下这些东西，便等于不接受他们的道歉。
左右，也不过是些吃食，收下了，他们也不会有多大的损失。
“那么，青娥谢谢大家了！”叶青桐朝他们躬了躬腰。
身边的翠儿也学她的模样，朝众人施礼，惹得一些心软的妇人，又抹起了眼泪。
大家心愿达成，乱哄哄的说了会话，又乱哄哄的散了。
叶青桐对着院子里的东西发呆。
翠儿则欢快的叫了一声，扑向那堆吃食，寻到好吃的，大口往嘴里塞。
叶子矜那边“呜呜”了两声，似是呵叱翠儿。
翠儿委屈的扁扁嘴，把东西放下了。
“哥哥，让她吃吧！”青桐拍拍他的手，“她都饿坏了！”
“是啊！”杨氏和春妮大冬一起点头，“可怜的，自你受了伤，她就再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叶子矜垂下眼敛，嘴角抽搐了一下，满面黯然愧疚。
“翠儿，慢点儿吃，别噎着了！”叶青桐上前一步，给她挑出几样吃食，“就吃这些吧！一次吃得太多，会拉肚子的！”
翠儿乖乖点头，抱着吃食，一溜烟的跑到叶氏房间去了。
叶青桐则是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这些村人是怎么回事。
要说他们是良心发现，主动来接济叶家，她是无论如何不肯相信的。
人穷到温饱不继的程度，是没有那么多良心和善心可发的。
她扭头看向牛二，问：“牛二，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牛二一脸稀奇：“娥姐，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