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桐惊觉,心里一震,眼眸闪动间,眼敛低低的垂了下来。
这不关她的事。
还是不要去探究的好。
她蹲下来,动手挖那丛骷髅草。
“你到这山里,是要挖这东西吗?”胡峰问。
“是的。”叶青桐点头。
“这是什么?”胡峰问。
“大人不知道?”叶青桐反问,“大人……不是为这药草而来吗?”
“我们是在找药草!”苏三儿插嘴道,“但是,我们从未见过那药草,只是从前听人说过,远远的瞧见这东西,感觉有点像,便过来瞧个新鲜!”
“那人可有告诉你们,这药草叫什么?”叶青桐又问。
“骷髅草!”胡峰回,“他说叫骷髅草!”
“那你们要这药草作什么?”叶青桐问,“可是,有人中了毒?”
“我们大人一直病着啊!”许一凡道,“整日里泡在药罐子里,总是除不了根……然后有人便说,若是用这药草,以毒攻毒,或许能好!”
叶青桐掠了胡峰一眼,垂下眼敛。
这位县太爷,身体康健,精力充沛,精气神足得很,可一点病也没有。
但人家非要装作有病,那是人家的事,她看破便罢,绝不会说破。
“既如此,那么,我便把这死人脸,分与你们一半吧!”她轻声道。
“你说什么?”胡峰突然惊叫。
“我说……分与你们一半……”
叶青桐抬头看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震惊,好像听到了什么特别惊讶的事一样。
难不成,他觉得自己只送一半,是不够尊重他,没把他放在眼里?
叶青桐搞不懂这县令的心思,当下又低声道:“这是毒草,其实三两株便够了!多了也没用!”
“我不是说这个!”胡峰一急,连本大人也忘了说,急急道:“你刚才把这骷髅草叫什么?”
“死人脸啊!”叶青桐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纠结名字,低声道:“你看这惨绿的颜色,可不就像是死人的脸?”
“死人脸……你……竟叫它死人脸……”胡峰霍地上前一步,一把把她揪起来,扯到自己眼底细细的看。
叶青桐猛不丁被他拎起来,吓了一跳,心口不由一阵狂跳。
“大人,您怎么了?”她不明所以,却也不想惹事,当下低声道:“只是一个称呼,大人觉得难听,民女不叫便是了!”
胡峰见她面色急惶,那手不自觉松开了。
他轻轻把她放在地上。
见她的衣裳被他扯得鼓鼓囊囊,便又顺手帮她理了理。
叶青桐惊呆了。
这县令,在做什么?
对她动手动脚?
这口味,也忒重了吧?
她忙不迭的后退一步,掩住自己的胸口。
胡峰看着她,面色阴晴不定,半晌,他问:“你是听谁说,这草叫死人脸?”
“都这么叫啊!”叶青桐含糊回,“打小儿便听人这么叫!”
“打小儿……”胡峰呵呵笑了两声,又问:“小娘子,芳龄几何?”
叶青桐苦笑。
这是真要调戏她了?
但县太爷问话,岂敢不答?
她乖乖回:“十八。”
嫁与李东贤时,她十六。
被退婚时,她十五。
想一想,这具身体,才不过十八岁。
跟她在前世时一样的年纪,却活得像个七八十岁的老妇人一般。
“十八……”县太爷又笑,“十八的姑娘,一朵花……”
“大人!”苏三儿在旁听不下去,“大人,这小娘子,不是姑娘家,人家身世悲惨……”
这小娘子这么不容易,才脱了虎口,他家大人怎么抽了风,突然要调戏人家了?
看把人家小娘子吓得,整个人都木了!
其实他猜错了。
叶青桐不是吓木的,她是完全不知该怎么应对这位县太爷的调戏。
生气吧,好像有点矫情了。
虽然这县太爷这么说话,有点轻浮,但奇怪的是,她居然一点也不恼。
但他说这样的话,她也没办法再接下去。
叶青桐想了想,觉得还是不管这位县太爷了。
随他怎么说,她只管做自己的事就好。
她拿出面纱,裹在自己头上,执了小铲子,全心全意去挖药草。
“小娘子生气了?”胡峰也挨着她蹲下来。
“大人离远点儿!”叶青桐仿佛没听到他的话,她自顾自的说着自己想说的话,“大人既然知道这药草,便该知道它的毒性,这汁液若是不小心喷洒出来,溅到哪儿,哪儿便烂出一个坑!”
“你这么一说,本大人就更该离你近点儿!”胡峰不退反进,夺过她手中的铲子,代她去挖。
他的手劲,自然比叶青桐要大得多,只一铲下去,整丛骷髅草便被连根挖掘而起。
“小心!”叶青桐又叮嘱了一句,“你撑在那里别动,我把它们包起来!”
她从背篓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瓦罐,轻手轻脚的将毒草花萼放进去,又细心的把根上的土抠掉。
“大人可知这毒草如何炮炙?”她问。
“你知道?”胡峰看着她。
“略通一些!”叶青桐回,“这毒草颇不易得,得来后的炮炙过程,也颇为复杂,火候不到,功效减半,手法不对,用之便如砒霜,煎制药汤也有颇多讲究,就连服用的剂量时辰都要分毫不差,大人要用此草,务必要小心再小心,毕竟,这是以毒攻毒的法子,出不得半点差错!”
“看来,你颇通医术……”胡峰上下打量她,那目光便似粘在她身上一般,“这使用死人脸的法子,是谁教给你的?”
“我父亲!”叶青桐回,“大人可能不知道,我父亲叶志成,是以炮炙草药为生的!”
“原来如此!”胡峰笑,“这么说来,你这医术,也是他教的?”
“是的!”叶青桐回,“大人若不嫌弃,我便将这药草全都带回去,炮炙好之后,您再派人来拿!”
“好啊好啊!”胡峰用力点头,“小娘子如此热情贴心,本官是求之不得啊!哎呀,看来,小娘子对本官的印象,很好啊!”
叶青桐不知他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她其实不是热情,也不是贴心。
她只是出于一个医者的职业习惯,习惯性的担心,生怕他们用法不当,对患者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