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时常想,z国有这么多选秀节目,为什么唯独没有比惨节目,如果有,我想我能代表z国去参加吉尼斯记录,虽然不一定能在吉尼斯创下纪录,但至少所有人都知道我——吴颜,曾经是多么地惨过。
大概我七岁的时候,爸爸就因为意外死了,那个时候我还不大懂意外与死亡的概念,我只记得妈妈跪在血泊里哭红了双眼。
而我两岁的弟弟站在旁边,看着卖糖葫芦的人扛着一大串红果果路过,一边流着口水一边吵着要吃。当时我挺不耐烦的,就掐了他一爪。
于是吴狗蛋嚎啕大哭。
围观看热闹的人这才把注意力从那一滩血泊上移过来,纷纷夸赞:没想到这孩子小小年纪竟然也知道难过,长大以后一定不简单。
吴狗蛋长大后确实不简单,从小学习就好,到今年18岁高中毕业,已经以637的高考分数轻而易举就考上了南市的传媒大学。狗蛋说他的梦想是当明星,但是他却忘了我们家的经济条件。
自爸爸死后,妈妈就累得死去活来地攒钱,可她挣钱的速度远赶不上生活花费的速度。勉强把我拉扯到18岁的时候,我偏偏出乎她意料,考上了南市的一所勉强算是重点的大学。
妈妈本来不是那种很重男轻女的人,但不知怎么,爸爸死了以后,妈妈就常常搓着围裙念叨:狗蛋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子,女孩子可以不读书,但是男孩子一定要把书读出来。
妈妈这么想,吴狗蛋就更这么想,吴狗蛋一这么想,妈妈就添油加醋地这么想。
这种观念发展到我18岁的时候,成了“吴颜你别上学了,好好打工把弟弟供出来好吗?”见我没说话,妈妈竟然二话不说跪在我面前。
11岁的狗蛋一边拉妈妈一边斗气似的说:“妈妈不用管她,没有她我一样念大学。”他一对单薄的眼皮都快抬出了褶子。
我深知家里的负担,也深知继续读书的负担,于是当时我没有给出一个确切的答复,我说:“妈,你让我想想。”
好在我运气不错,刚好遇到了村里拆迁,说是马上就要把这里的所有的房子和山推掉,盖一座座摩天大楼。村里人讨价还价后,陆陆续续签了字。
拆迁的政策是,家里有多大面积,将来就还同等面积的电梯公寓,这种房子叫做还房。或者不要还房,直接将占地面积折合成现金也可以。
碰巧的是,我家的土房子的面积有点大,可以折合成两套房子。妈妈说,两套房子,一套给弟弟将来娶媳妇,一套用来住。
“那我呢?”我当时就流出眼泪来。
妈妈高兴过了头,显然忘了我还要上大学一事。
“什么你呢?”
“我要上大学!”那是我第一次那么大声和她说话。
“这个不是说好了吗?你不上大学,把狗蛋供出来,狗蛋以后会还你的。”
我一边抹眼泪,一边决然到:“我一定要上大学,凭什么你总是把所有的东西给弟弟,凭什么我什么都没有?”
接着是无止境地争吵,过程很不堪。但结局还勉强算美好,妈妈最终很不情愿地答应只要一套房子,剩下的钱给我上学,但是有一个条件,我毕业后必须负责我弟的大学。
想到此,我终于破涕为笑。
但笑着笑着,又落下泪来。
我今年23岁,22岁毕业后直接以优异的成绩被学校推荐进了苏先生创意公司,苏先生隶属于苏氏集团,是一家上市公司。位于BOM大厦,也就是我现在坐着的这栋大厦。
也是当初把我的家乡夷为平地后建出来的大厦。
我本来在苏先生工作得不错,但命运总爱和我开玩笑,领导给了我们部门一个方案,而我的方案狗血地让同事偷了,争吵过后,嘴笨的我被炒了鱿鱼。
我兢兢业业努力的一年,终于成了空。
心神不宁的我偏偏在这个时候收到了弟弟学校催交学费的短信,没多做确认就老老实实地把所有的存款一分不剩地打了过去。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号码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我拉进了黑名单。
来回跑了几趟警局无果后,我强忍住眼泪拨通了男友魏然的电话,盲音过后,听筒那边传来他喘气的声音:“吴颜,怎么了?”那边深吸了口气,渐渐平缓下来。
“你在干嘛?”我捏着鼻子,不让眼泪流出来。
听筒那边怔了半秒,接着一笑:“我在跑步。”
“那个,魏然,我不是……我想和你,我想……”我支吾了一阵,一个字也没说到点子上。
“吴颜你怎么了?”
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我才开口:“我钱被骗了,我弟弟现在需要学费,你能不能借我三万,到时候——”
我话没说完,听筒那边就急切到:“什么?吴颜你被骗了钱?多少啊?报警了没有?警察怎么说?唉你谁啊?你你你别过来,你到底想做什么,吴颜,啊——”
一阵惨叫过后,听筒里传来一阵盲音。
我再次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听筒里却传来用户已关机的提示。我没有想太多,二话不说奔在车水马龙的夜里。
我和魏然大三时在一起,到现在在一起已经有三年的时光。魏然长得很帅,对我也很好,很多时候我都觉得我配不上他。“因为我不善于拒绝啊。”他常常这么说。
夜风如刺,刺得我眼鼻嘴生疼。
我忘了我是怎样去的他的公寓,也忘了我当时因为奔跑多么地大汗淋漓。我只记得按响门铃后,魏然裹着浴巾开门:“我不是给你说了快递放速易递——”抬眼的刹那,却看见是狼狈不堪的我。
“魏然你——”我欣慰一笑,笑着笑着嘴角就僵住。因为穿过他的肩膀,我看到他凌乱不堪的卧室床上躺着个性感而熟悉的人。
那个人我认识,是我的大学室友兼闺蜜——伊利。
“就算我再笨,你也不该这么欺负我。”话出口的刹那,眼泪终于如决堤的洪水,夹杂着冷汗流了满面。
之前所有的心急所有的累在一刹那间袭来,我腿一软,跌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