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敛起神情,英气的脸庞霎时布满冰霜,但转瞬又消融开来。他微眯起深邃的一双眼,似笑非笑道:“吴颜,你知道为什么你的人生这么凄惨吗?”
“不想知道,我——拒绝喝你的心灵鸡汤。”
短而细碎的斜刘海下面的浓眉一挑,他似乎强压着怒气,咬牙切齿地笑:“这里是我的地盘,别望了你我之间的契约,我可以随时把你赶出去,你最好不要忘恩负义。”
看着他忍气忍得像即将爆炸的手雷,我的心情就变得无比欢快。尽管我并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但此刻我只想激怒他、气死他:“我就是忘恩负义我就是不讲信用又怎样?”
“你——”他果然气结。
我忍不住扮鬼脸:“春风吹战鼓擂,我是无赖我怕谁——”等等,我怎么变成无赖了,管他呢,反正能气到苏智远就成。
“你别过分!”他气不过,扬起一双手到上空,我以为他忍不住想要对我动手,下意识地缩了缩头。过了半晌,扬起的手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苏智远目光炯炯,落不下来的一双手忽而钳在我肩膀上,将我重重抵在屋内的墙上,我的后背恰好贴上吊灯的开关,啪的一声,房内吊灯应声亮起。
橙黄的暖光瞬间洒满整个房间,从苏智远的头顶倾泻而下,在他低垂的睫毛下覆下一层浅浅的阴影。
他本想拎起我的衣襟,却发现我穿的睡裙没有衣襟后,怎样也不是的一双手捏住我肉乎乎的脸颊,猛然凑近一张好看的脸:“你信不信——”
分明是不耐烦的威胁语气,却让我的心跳忽然慢了半拍。我盯着他紧绷的下巴和喉结,盯着他若隐若现的锁骨,等我情不自禁还想再往下看他有力的胸膛时,却发现关键部位已被开襟的洁白睡袍遮了个严严实实。
“信什么?”我收回视线,脱口而出:“你要对我……美男计?”话已出口,我才发现我的脸烫得不像话,天……我在想什么。
我还没不好意思,他倒不好意思了:“你一天在想什么啊!”他反弹性地收回手,平时冷漠惯了的一张脸竟难得红了一回。见自己的窘状尽收我眼低,他一手将我拉离墙面,一手探到我背后去关灯。
他本是不想让我继续看他,却没料到这么一拉,我整个人贴上了他的胸膛。我一怔,听到头顶响起吞咽口水的声音。
反应过来后他身体一僵。
我也跟着一僵,脸颊静静贴着他的胸膛,刹那间,全世界好像静止了,静得只听得到我耳边的心跳,静得满世界都是他身上淡淡的香味。
“吴颜你到底在想什么……”他低声开口,终于松手与我拉开距离,咳了咳:“虽然你以后确实不用对这个世界的人或事负任何责任,但是在别人看来,我是吴颜。如果你想我对你余下的人生负责,你必须听我的。”
“哦。”我泄了气,不再有心思和他闹别扭。他说的对,不能对自己的人生负责是我的一大遗憾,如果他能对我余下的人生负责,那才是再好不过的事。
“那你说,我要怎么做?”我重新靠着墙面,这回没有碰上开关。
“现在我们有两天时间重新做一个超过那个方案的方案来。”他说的有点绕口,但我听得十分明白。可是两天……两天的时间内怎么可能做出一个价值百万的广告。
“苏智远,你怎么敢狮子大开口就要两天时间啊!再怎么也要十天半个月好不好?”
“十天半个月就不用你吴颜来做了,别逃避,现在开始不做出方案来不准睡觉。”
没等我拒绝,他就拉着我的手腕下了楼。
落地窗外依旧灯火通明,靛蓝的夜空月明星疏。偌大的别墅寂静无声,偶尔有蟋蟀在墙角叫几声。
我握着笔杆子坐在矮桌前,望着空白的草稿纸两眼无神。
苏智远交握着双手坐我近旁的毛绒软椅上。见我迟迟没有动笔,他不禁颇嫌弃地伸手戳了戳我脊梁:“你快写,商场如战场,时间就是金钱。”
“苏智远我好困,现在才三点多你知道吗?”
“是吗?”他收回手,狐疑地抬手看了看腕上手表,一本正经道:“没想到这么快就三点了,这说明我们剩下还有不到两天时间。”
“啊?”
“你现在没有头绪没关系,快点想总有头绪的。”他难得温柔了一回。
矮桌上的百合悄无声息地散发香气。
我长吁短叹:“可是我真的想不出来……”
他重新坐好,双手习惯性地交握在腿上,凝视着我:“你们的客户是谁?”
“XEDR。”
“他们的产品市场定位是怎样的?”
“二线潮牌,音色以摇滚为主,受众年龄在14岁到28岁之间,XEDR的产品平均价位在2000人民币左右,即使是过时的一个插线耳机最低也是三位数的特价。但他们的产品最高也是接近五位数,而他们此次推出的solo系列是立体音,色彩只有三色:黑、白、红……”
我还没说完,苏智远的轻轻浅浅的呼噜声就打断了我。
“苏——智——远!”我终于怒不可遏。
他吓得一抖,懵懂地看了我一阵后,瞬间恢复以往不紧不慢的态度动了动手指头:“既然是这样的一个产品,当然不能走寻常路对吧?”
我蹭地站起,咬牙切齿地瞪他:“当然不能走寻常路!可是既然你都不听我的分析,那你为什么要叫我讲!”
他装模作样地咳了声,接着一本正经地解释:“很多时候他们做广告总是在强调这个产品的本质,我们为什么不抛开这些做一个能媲美以往百万经典的广告呢?”
我坐下来:“什么意思?”
“我是说,比如广告大抵是想通的,我们为什么不拿一个百万广告套过来呢?”
我摇头:“我还是有点不懂。”
他叹气,修长而分明的指节伤神地揉了揉太阳穴:“说好听点就是借鉴,说难听点我们可以抄袭。比如曾经一个耳机广告便是一个人戴着耳麦在一条激流上划船,而小船转眼到了瀑布都不知道,这个广告幽默又有创意,还将耳麦的音效表现得淋漓尽致,你可以写一个村庄爆发洪水,所有人听到声音都逃之夭夭,最终只有戴着这款耳麦的主人翁被滔天洪水淹没——”
他说得津津有味,我听得脸却快要发青:“抄袭是可耻的!再者说广告首先应该杜绝负面效应,还有发洪水呀村庄这些成本太高,一个好的文案除了杜绝负面效应之外首先就是成本问题。”
“吴颜,我发现——”苏智远眼神一亮。
“什么?”
“我发现你创作起来像变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