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魏然。
一想到他,我就有些喘不过气,脑海里全是他站在门前冲我笑,而下一秒伊利就裹着浴巾走出来的场景。我始终有些不信它就这样发生在我面前,但事实摆在我面前我却又不得不信。
这种复杂的感觉让我分不清是难过还是讨厌还是耻辱,再或是其他。总之我知道要抛掉这种惴惴不安的感觉的唯一方式,就是去见魏然。
我刚推开玄关处的门,苏智远就优雅地晃着红酒从螺旋扶梯上走下来,他远远瞥了我一眼,旁若无人地往落地窗外走。
“那个苏智远,我有事需要出去一趟。”
落地窗上挺拔的倒影一顿,他回头“哦”了一声,又继续走。不知怎地,我被他漠不关心的模样气得没来由地一怒:“你怎么不问问我这么晚了出去做什么。”
他回头:“那你出去做什么?”骨节分明的指尖握着高脚杯,灿灿的灯光洒在他漆黑的短发上面。
我被他似笑非笑的眼神盯得心情全无。果然他就是冬日里的月亮,非但不明亮,反而冷得让人讨厌。“算了,春风吹战鼓擂,我是恶魔我怕谁!”我鼓起勇气安慰自己一句,就气势地摔门而出。
魏然住的地方接近郊区,和苏智远住的地方隔得不远。我正在人来人往的路口犹豫是徒步过去还是坐车过去,忽然一阵夜风吹来,我下意识偏头,却看见个人从路的尽头走来。
她轻盈地走着,柔发和白裙杨在昏黄的灯光中,远远一望,就像是随时都会飘散的蒲公因。但她又怎么可能是蒲公因?她不就是白天在医院的碰瓷大叔的女儿吗?
她叫什么来着……?
“你好,苏先生——”远远地,她轻盈地踮起脚尖朝我挥了挥手。
我循着她的目光转头看了一圈,等她已经走到我眼前才终于想起我现在已经不再是吴颜,而是别人眼中的苏智远。我本想背着手规矩地回礼,但转瞬又想到现在我是苏智远,苏智远才不会这么呆里呆气打招呼。
于是把无处安放的一只手举在耳旁挥了挥:“你好——”紧张地说完,我想起正事,于是接着十分虚伪客套虚伪地做出副万分惊讶的样子:“你不是还在、还在住院吗?啊你的身体还……好了吗?”我真想打死我自己,不过说个违心话而已竟然这么紧张!
她弯嘴一笑:“其实我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我知道我爸爸可能有点爱财,你放心,到时候我会偷偷把钱还给你和吴小姐的。”
“你会这么好心?你知道我们答应赔偿你爸爸多少钱吗?”我没好气地翻白眼。
她的脾气倒十分好,见我这么直白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双手叠于腹前朝我鞠了一躬:“对不起,苏先生。”她忽然奇怪的举动引得过往的纷纷回首。
我一边抬手想要朝他们解释,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走近她,认真地说:“你说的还钱给我们,是真的还是假的?其实我真的特别需要钱——”我一顿,想起我现在是苏智远的身份而不是吴颜,于是改口到:“其实我现在一点也不缺钱,但是吴颜特别需要钱——”说完我转念一想,他现在虽然成了吴颜,可是他本身还是不缺钱的苏智远,于是又改口到:“不对,我们现在都不缺钱……”
我还在“缺钱不缺钱”几个字眼里绕,她已经轻笑出声,伸手缓缓在我面前晃了晃,露出排齐整整的白牙:“不管你们缺不缺钱,不是我的,我就不应该要,你放心,关于那笔钱我一定要还给你的,为表歉意,我请你喝咖啡吧——”
“你说的啊!”我竖起手指,笑容定格的刹那下意识地闭上一只眼,从修长的腿一直往上瞄,红黑相间的休闲服将我挺拔的身躯衬托得分外有力,不知怎地,莫名看着自己有了这样的身体的瞬间,我的脑海里竟闪过一些不可描述的想法。
“当然是我说的!”她加重生意,将我尚游走在不可描述的神思扯回来:“coco还是星巴克?”她征求一般地看着我,一双大小适中的眼睛干净而明亮。
我想了想,重重点头:“星巴克吧!”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是贵就对了,反正不是我买单。街上霓虹长明,路上车灯亮成一片海。喝完咖啡我才记起我原本是要去找魏然的,但由于已经太晚,分别后,我只好径直回了别墅。
洗漱完毕后我躺在大床上一面回想这几天以来的奇遇,一面琢磨这个奇怪的女孩——薄雨薇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她长得好看,又温婉地像朵花。喝咖啡的时候信誓旦旦地说一定要把钱还给我们,捡钱不还的我见得多了,但捡钱追着还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踩着地毯走到落地窗前,哗啦一声拉开帘子,挂在桂花树上的银盘跃然于眼前。我放松地舒了口气,身后忽然响起咚咚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十分狰狞。
我的心被这倏忽的一声惊得跳到了嗓子眼,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美式恐怖电影的场景。然而过了几秒,那些恐怖场景却没有真正上演在我的面前。
“喂,吴颜,给我出来。”苏智远的声音伴随着有节奏的敲门声传来。
我呼了口气:“来了。”没好气地拉开门,果见苏智远裹着宽松的浴袍站在门前,见我不解地望着他,他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盯着我:“刚才你的上司来电话了,她愿意给我们两天时间。”
我头一歪:“什么两天时间。”
“关于那个方案,她替我我们争取到两天时间。”
我看他眼眸漆黑而深邃,一点都不像是在说笑。我神经为之一紧,但旋即又放松下来,我下巴一扬,笑得有些放肆:“苏智远,现在你是吴颜,我又不是吴颜,再者说我早就不是苏先生的职员了,所以是‘你’而不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