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了手机,静静仰头靠在沙发上,又恢复以往事不关己的神态闭目养神了。看到他这样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我都替他捏了把汗。
做方案这回事并不是闹着玩的,赔几十万这种事也一点都不夸张。因为其中包含了和各家媒体签的合同,如果时间到了东西却没有做出来,那么那些预先付给各媒体的钱也就打了水票。
客户损失的这一笔钱要算在违约方身上,这样一算,几十万根本什么都不算。可是就算如此,苏智远你也不能如此信口开河啊!
“既然你做了吴颜,能不能对吴颜的人生负点责!”说完我又想到幸好龙凤兰并没有把他的话当真,当即松了口气。
他仍闭着眼,动也不动:“一个抛弃自己人生的人有什么资格好说我对你余下的人生不负责的?”
“你——”我万分生气,气的是他总是毫无留情、一针见血地戳穿我。更气的是,因为他说的全是事实,我毫无反驳的余地。只好憋着气对他扬手,想要落下去又不敢落下去。
大概了过了一小会儿,我正因为手太过用力而发僵发麻时,一个畏手畏脚的黑影冷不防撞进我眼角的余光中。
我顿时吓得惊声失色,下意识地就近钻进个什么里,等到反应过来这个什么里正是苏智远的怀抱时,门口那个畏首畏尾的黑影也同样吓得丢盔弃甲了,只是她丢的不是真正的盔甲,而是手中的一些符纸和大蒜。
“你、你、你们是人是鬼?”她捂着洁白的的衣襟软在门边,原本高高扎得干净利落的花白的头发也因为惊吓而散了几率在耳边。看她一身白的穿着,我立时明白了几分。
“阿姨,现在是二十一新世纪,怎么会有鬼,再说了,现在青天白日的——”我悻悻从苏智远身上挪开身子,岔开话题地看向身后的巨大落地窗,夕阳的最后一丝尾巴刚好从树梢上滑下去。
“你是来打扫的保洁吧?”苏智远终于淡淡开口,转头斜睨了她一眼,接着慵懒而威严地说:“把厨房收拾干净,每个房间的灰尘擦干净再把毛巾都换一遍,如果超时让你的雇主给你加工资就行。”
“好,好、好,没问题。”保洁阿姨连忙拾起地上的大蒜项链,像抱着护身符一般紧紧抱在怀中,路过我们的时候,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她低声嘟囔了几句:“也不知道是谁说这栋别墅闹鬼,这不好好地有人住嘛?”
“闹鬼?”
见我搭话,有些佝偻的身影随之顿住,然后捏着大蒜项圈幽幽上下扫了别墅一眼,犹豫了几秒,毫无介怀地说:“先生你不知道吗?传闻这栋别墅闹鬼,明明没有人住,但这个别墅的灯每晚都亮着,还时不时地发出奇怪的声音,就好像有人住着一样,但实际上却没有人住。”
我“啊”了一声,表示惊奇。这里竟然闹鬼?难怪整个别墅区都人影稀疏,清淡得很。
“你快点去打扫吧,再晚一点就完全天黑了,这里不像市中心那么方便。”苏智远抬了抬手,一股吩咐下人做事的风范。
保洁阿姨双手握着大蒜迟疑了几秒,然后深深弯了弯腰,恭敬地说:“好的,小姐。”
“小姐?”我指着苏智远:“你竟然叫他小姐?”我不禁大笑出声,笑着笑着才发现她刚才好像管我叫的先生,大笑转干笑几秒后,我又才发现我已经和苏智远互换了身份。
现在他对于别人来说是吴颜,而我是仅被人记住三天就会抹掉的恶魔。
我闭上一只眼,果然看见近旁的学生头下满是冷漠、毫无波动的脸。一双算不上大的眼睛合了一,就像是黑暗中极不耐烦地盯着猎物的兽。
但对我来说,更像是另一个人格分裂的我。尽管我知道那都不是真的,只是看上去是我而已,但猛然这样一看,我还是被吓到了。
“是啊先生。”保洁阿姨懵懂地看我转干笑为惊吓,有些浑浊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后,转身进了走廊。过了稍会儿,清洗拖把的声音缓缓传出。
我松了口气睁眼,面前的人又变回了苏智远。“这里闹鬼吗?”我坐直身躯,刻意与他保持了半臂的距离,因我知道我怂,怕又被什么吓到接着慌不择路地就近抱着个什么。
他依旧仰头靠着沙发,动也不动,好像根本不屑于理我。尽管他的态度如此明显,我却十分没有眼力见地穷追不舍:“这里怎么会闹鬼啊?难道这里以前发生过什么不幸的事吗?”据我多年看剧的经验,一般闹鬼的地方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偏头看我:“是不是我不回答你你就会一直问下去?你是复读机吗?”
“当然不是,不过以后我既然要长久住在这里,当然有权利知道——”
“没有。”他面无表情地打断我,深邃如海洋的眼眸波澜不惊:“因为我的事,自我死——出意外之后,因为成为了恶魔,所以我存在的记忆会被抹去,所以就算他们明明看到了我,也会在三天之后毫无记忆,但又会记得这里有人住,所以久而久之,这栋别墅就成了他们所说的鬼宅。”
“意外?”
他微抬眼皮,看了我一阵,欲言又止。“这个你不必知道,以后你只需要做好苏智远就是了。”他说着起身朝后花园走,不打算再和我说。
虽然这样可能有点不厚道,但听到他曾遭遇意外的一刹那我不厚道地偷笑了好一阵。笑着笑着,我才想起和苏智远签订的恶魔契约来,既然我无论做什么都只会被人记住三天,那么是不是意味着……
我可以杀人放火抢银行不用承担法律责任?
一冒出这个想法我就打了个冷战摇了摇头,纵然我真的胆大到可以不要命,但伤人害人这种事我委实做不出来。我坐在落地窗外百无聊赖地想了好一阵,终于想起一件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