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中年谢顶的警察叔叔口中所说的“中奖”其实并不是指我意外掉下去的咖啡杯砸到了人。而是刚好杯子掉下去的时候,刚好刮了点风,又刚好有人擦着界限路过,于是这半杯咖啡就刚好从过路人的面前擦下去。
说简单一点,其实那半杯咖啡就是最多飞了几滴出来,并没有砸到人。
“那为什么要抓我们来警局。”我坐在堆了少许文件的办公桌前,有点不服气。之前虽然我很想死,但是对于我来说,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事比死亡可怕。
比如被甩、被闺蜜出卖、被炒鱿鱼、被诈骗,再比如进警局。
“这个说起来有点麻烦。”谢顶的警察叔叔故作头疼地努了努嘴,然后眼神奇怪地在我和男人之间来回扫。我正被这眼神看得不知所措,忽然剩下的警察依次走了出来:
“走了谢头。”
“我先走了,这件事就麻烦谢头了。”
“对了谢头,最近耗子闹得厉害,资料室你得看紧点。”
“有谢头值班怕啥,不说了,我得走了。”
原来这个秃顶的警察叔叔姓谢,人如其名。
我本就怂,被他们突来的声响一吓,更加怂如老鼠,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我头一转,地洞却没找到,倒看到玻璃门上我的倒影……真别说,挺像个乌龟的。
“对了!”浓墨夜色中走回一个人影,是刚才走在最后的警察小哥。“小妹妹你别怕,这不是什么大事,估计做完笔录就能让你回家了。”他灿然一笑,瘦瘦脸上的两个笑窝堆在唇边,像极了明星某个当红的明星。
“吴亦凡。”谢头慢悠悠抬起一只手支在下巴上:“要不你来值班?”
“吴亦凡?”
见我万分吃惊,吴亦凡不好意思地抬手捏了捏鼻尖。“谢头,我先走了。”他望着我一笑,然后对着坐在我对面的谢头招了招手,转身飞快地消失在浓墨般的夜色中。
“他呀,南市吴亦凡,又不是明星吴亦凡。”谢头撇了撇嘴,慢悠悠地抬起微陷的眼皮扫了一圈,可能发现偌大的警局只剩我们三个人后,他慢腾腾地端起老式的茶杯去角落接了杯水,又慢腾腾地坐回来。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你看你男朋友长得跟明星似的关键时刻不还是拿你当挡箭牌吗?”谢头颇斯文地竖起两根手指捻开杯盖,慢吞吞地喝了口。
“我要说多少次,我和这个女人没有半毛钱关系。”男人波澜不惊地开口。
我和谢头同时看向同一个方向。
男人端坐在黑色的凳子上,双手很自然插在衣兜里,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啧啧啧,你看看,都这样了还不承认,之前那么亲密地在天台上调情我可都看到了,不过我是不会就这么让你这种不负责任的男人轻易走掉的。”说完很嫌弃地皱着一张脸看向我:“小姑娘以后可不能光看脸啊,就算是南市吴亦凡,以后老了也会变成我这样。”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本来想忍住心里的反驳,但忍得难受,嘴角难免不受控制地抽了抽。而这么小的动作竟然被他发现了,于是立刻换了副出乎他意料的表情地盯着我。
我被他盯得发怵,只好斜着眼睛看左边的男人,他竟然仍一副超然物外的样子,琥珀般的眼睛一动不动看着眼前的空气。
不过,他这样安静坐着的样子真是像极了王子。
“你不信?”谢头一句话拉回我的注意力。
“啊?”
“我年轻的时候也是明星脸,每次我出警总被人围着要签名,知道都说我像哪个明星吗?”
“宋小宝?”我想也没想地接话。
他脸色一变,甩了甩手指:“怎么能像宋小宝呢?吴彦祖知道吗?那个时候他们都叫我南市吴彦祖。”
我终于忍不住一声笑出来。谢头一本正经地问我:“很搞笑吗?”那眼神好像是在说,我给你个机会好好解释一下这个笑声。
“啊,我……”我支吾着摇头想了想,继而笑得更甚:“真是没想到世界上有如此诚实的人,刚才经你这么提醒后,我忽然觉得你和吴彦祖简直一模一样。”但愿说两句好话能让他爽快放了我。
“既然没有伤到人就没有涉及刑事责任,民事的话,请你尽快调解,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
我和谢头笑得正欢,男人突然冷冷的一句话让我剩下的笑噎在喉间。
谢头飞快止了笑,神色肃然看向男人。
我也看向男人。
此时他已抽出双手交握在腿上,上身微倾,俨然一副‘问罪’的样子。
谢头被噎得说不出话,为找回一个警察头头该有的威严,他拼命瞪大了眼睛,好以此震慑。
奈何瞪得双眼都快起了血丝,男人也毫无后悔说出那句话的意思。
气氛倏忽冷到了冰点。
“哈、哈、哈……”我僵硬地哈了几声想以此缓和气氛,结果他们纷纷看向我。
“很好笑吗?”
“很好笑吗?”
他们异口同声。大有把矛头指向我的倾向。
我额头立时冷汗涔涔,心里仿佛挨了一记重锤。但很快,我面前又灵光一闪,转而记起坐我左边的男人并非正常人来。“那个……警察叔叔,这个人这里……”我缓缓用食指戳了戳自己脑袋:“有点问题,他是精神病人。”
都怪他一路太过淡定,淡定得我都忘了这茬。
似乎找到了台阶,谢头皱成一团的脸刹那间铺开,眼神奇怪地瞟了男人一眼,似笑非笑地往后一靠,双手抱胸俨然一副‘装,继续装’的样子。
“警察叔叔我没有骗你,他真的是神经病患者,不信我给你看。”
男人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双手就被我捉住放在了办公桌上。“我听说一般没有自控能力的病人手上都会戴一个……”我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只见干净得一尘不染的袖口处露出的手腕空空如也,白皙的肌肤之下,隐隐能看到淡蓝的血管。
“我说了我没有任何精神方面的疾病。”男人皱眉,虽然有点不耐烦,但语气仍旧十分淡定。
“怎么可能……”我心虚地看向谢头。
他油光发亮得像个巨型卤鸡蛋的头顶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