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酒楼
京城数一数二的酒楼,端得是宾客满座。
雅间之中,气氛有些静谧。
许清欢站在萧重暄身后,为他端茶倒水,俨然已经成了他的御用小厮。
端看这亲王殿下,正悠闲地品着香茗。修长的五指指骨分明,便是连许清欢都要嫉妒三分。举止优雅,气度雍容,是独属于萧重暄的气势。
许清欢在他身后,默然瞧着他的背影。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这道宽厚身影,隐隐有些熟悉。
许清欢神思间,却听得萧重暄清冷道:“坐。”
许清欢可如何敢与他同坐一席?当即垂下脑袋:“小的不敢,小的站着伺候王爷便好。”
“你很怕我?”
许清欢看不见萧重暄的脸,不知道他此刻的表情。可这轻飘飘的四个字,却似泰山压顶,压得许清欢喘不过气。
“这倒也没有。”许清欢斟酌着开口:“如此便多谢王爷。”
这人阴晴不定,许清欢还是少忤逆他为妙。
当下寻了个萧重暄对面的位置,与他远远隔开。
酒楼小厮在这时将菜上齐,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却见萧重暄面前,竟摆着一碗格格不入的姜汤。
许清欢心中纳闷,却见萧重暄长臂一伸,将碗推到她面前。
“喝了。”萧重暄面色寡淡,透着命令式的口吻。
许清欢盯着那碗姜汤,微微抿了抿唇。萧重暄,莫不是在关心她?
在皇宫相见,许清欢早已暴露身份。凭借萧重暄的手段,只怕早已将她的身世调查得干净。
她不过侯府小小庶女,又有什么地方能入了沐亲王的法眼?
许清欢心中苦笑连连,她虽无过人之志,却也有自知之明。
若真能被沐亲王利用一次,不也是她的荣幸?
就是不知,萧重暄要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多谢王爷。”许清欢倒也不扭捏,端着玉碗便一饮而尽。
姜汤的热乎,驱散了许清欢身体里的寒气,也让许清欢对萧重暄顺眼了几分。
外头大雨未消,街上都是撑着油伞匆忙奔走的行人。无数的彩灯被扔在地上,沾上泥泞。
好好的彩灯节,终究是被大雨辜负。
许清欢看着雨景微微出神,却不晓得萧重暄的目光,一直在她的侧脸上流转。
许清欢回过头,看着面前的萧重暄,心思一流转。
转动着漆黑的眼珠子,对着萧重暄细声问道:“王爷,小的有一事想要请教您。”
许清欢问得小心翼翼,生怕亲王殿下一个不爽,将她扔出雅间。
哪想萧重暄居然也是善解人意之人,抬眸扫了她一眼,薄唇微启:“说。
得到王爷的首肯,许清欢一喜,便将心中悬着的疑惑说全吐了出来:“我那日在后宫被人谋杀,幸得王爷出手相助。小的斗胆,想问王爷,可知那幕后黑手是谁?”
许清欢原以为是许敏儿做的手脚,可许敏儿空有美貌却胸无大志,定不是能策划谋杀后,还能全身而退之人。
那幕后黑手厉害得很,就是许清欢有心追查,也没有头绪。
“终是问了”听萧重暄的意思,竟似早有预料。
嗯?许清欢掩藏不住的困惑。就听得萧重暄薄唇开合间,吐露出一个她绝对联想不到的人物。
“是她?”许清欢脸上一凛:“我自问从未得罪过她,却不想遭来了杀身之祸,当真是可恶得紧。”
许清欢攥紧小拳头,放在腿上重重一锤,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瞧着许清欢怒气冲冲的小脸,萧重暄暗自摇头:“善隐忍才能谋大事,当真愚笨。”
许清欢自知失态,微垂眼睑遮掩情绪。平复心绪后,方才对着萧重暄讷讷开口:“是我错了,王爷莫怪。”
正说话的功夫,便见萧重暄桌前的茶盏空了。许清欢机敏起身,为萧重暄续上好茶。
“王爷请慢用。”许清欢动作灵巧,倒颇有几分有模有样。
萧重暄瞧着她这般殷勤的小模样,眸底闪过一丝寡淡浅笑。
一顿膳食吃得战战兢兢,许清欢总共也吃不了几口。
看萧重暄酒足饭饱,许清欢壮了胆子开口:“王爷以为在御国经商如何?”
许清欢话音刚落,气氛陷入诡异凝滞。
萧重暄睨了她一眼,眸色极为高深莫测。
“咳!”许清欢乍然与他对视,只觉得心口一怵,突然掩唇猛咳了出声:“咳,小的,小的说错了。王爷就当没听过罢。”
萧重暄这眼神,像是已经把她从头到尾看穿。这种在别人面前袒露全身的感觉,何其的惊悚。
许清欢的彷徨失措,尽数落入萧重暄的眼中。
他凤目微沉,在许清欢几近绝望时,才开了尊口:“御国与邻国广通商道,经商确是首选。商者,须有玲珑七窍,过人胆识慧眼。否则,纵是财富通天,也不过亏本生意。”
经商之道,字字珠玑。
许清欢心里一震,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萧重暄。
端看萧重暄面容冷清,似冰雕玉琢般。却似乎,并不想表面那般凉薄无情。
许清欢心里五味杂陈一般,抿了抿嘴唇,对着萧重暄恭敬谢道:“多谢王爷提点。”
恭送萧重暄后,许清欢举着油伞,独身走在雨中。
明月楼离侯府距离尚近,转过一条花街便是。
许清欢琢磨着萧重暄的一番说辞,却在经过天香楼时,撞见一个猥琐鬼祟的身影。
那人搂着一个风情万种的青楼妓子,从天香楼里走出来。
“爷,您慢走啊~下次可一定要再来捧奴家的光。”妓子将香帕甩在那人的身上。
却见那人放荡一笑,在妓子的香臀上楷了一楷,这才转身离去。
待那人走后,许清欢才从暗处现身,用一锭银子将妓子拦住:“我且问你,那人是谁?”
妓子见钱眼开,笑得花枝招展:“小公子是说刚才那人?那人可是天香楼的常客,出手大方阔绰,奴家都巴着他过来翻奴家的牌子呢。小公子,不如您也进去里头坐坐吧~”
妓子这般说着,作势就要往许清欢身上凑,却被她无情抚开。
常客?许清欢眯眯眼,迈着脚步跟上那猥琐身影。
那猥琐身影一路辗转,最后竟在安王府邸前停下,与侍卫交谈了几句,便闪进了府内。
许清欢一路跟随,见状微微诧异。
那獐头鼠目的男人,许清欢绝对不会认错。便是那日在杏花茶楼,冲撞乞丐后,仗势欺人的狗奴才肖福。
而狗奴才当时架着马车,车上还坐了他的主子。莫不就是这安王?
许清欢瞧着安王显赫的府邸,眼中若有所思。
忠肃侯府清梧院
日光倾斜,照得人遍体生暖,好不懒散。
许君越从军营回来,赶往清梧院。却见自己的妹妹,正懒散倚在梧桐树下,捧着一卷书籍读得津津有味。
侧脸罩在日光中,犹显安静恬淡。
许君越蓦然撞见这一幕,只觉得心口一窒。
他悄无声息地走上前去,作势就要擒住许清欢的肩膀。
却未料,许清欢一个闪身,迅速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伸手扣住许君越的手腕。
“想不到哥哥也会往偷袭这一招,幸好欢儿早有准备。”许清欢笑脸狡黠,显然有备而来。
许君越微愣,继而朗声一笑:“能在我手上过两招,欢儿确有进步。只不过对敌当前,万不可过分轻敌。欢儿还须多加磨练才是。”
说罢,手腕灵巧一转,竟反手钳住许清欢,将她稳稳压在身下。
许清欢在许君越手下过不了两招就被反制,锐气大大受挫。急忙软下口气,连连求饶:“少将军手下留情,欢儿的手要弄断了。”
许君越闻言,急忙放开她,抓住她的手便担忧地问:“痛不痛?让哥哥看看。”
好机会!许清欢心中一喜,猛地扣住许君越的手腕,灵巧绕到他身后,用膝盖抵住他的后腿。一用力,就将他压在地上,稳稳制服。
“哥哥才教我不要轻敌,怎自己就大意了。如今倒好,被我制住了吧。”许清欢压在许君越身上,难掩明媚笑意,对着许君越扬眉道。
许君越哪里想到一着不慎,竟着了自家妹妹的道,当即失笑连连:“欢儿聪明机慧,我确不是对手,栽在你手上,我却也认了。”
兄妹二人切磋武艺,以许清欢智取获胜。
珊瑚捧来点心茶水,便见两人坐在树荫下浅浅乘凉。日光和煦,气氛温馨安逸。
“欢儿可是对医书古籍感兴趣?”许君越眼见许清欢捧着医书读得正欢,不免问道。
“非也非也”许清欢将医书放在桌上:“我对行医治病可不敢兴趣。不过是闲来无事,想看一本毒医秘笈。只可惜翻遍了府里的藏书阁,只找到这个。”
许清欢有些兴致缺缺地说。
突然眼眸一转,凑近了许君越:“哥,欢儿与你商讨个事呗。”
那一双明亮太过晶亮,晃得许君越心神一摇。许君越忍不住摸了摸她的眉眼,朗声道:“你有何事,还需与我商量,直说便是。”
许清欢要得便是这个答案,当下清越开口道:“哥,你借我一些银两可好?欢儿会与你写一纸欠条,介时一并还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