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烈从门口进来,见到许清欢撑着下颚靠坐在椅子上打盹,侧脸透出几分憔悴。
另一侧,戴着银面具的男子仰躺在床上,始终没有苏醒的痕迹。
他躺了几日,许清欢便不眠不休的守了几日。
这个男子何德何能,能得到小姐的照抚。
长烈压下心中的嫉羡,走到许清欢面前小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小姐,您去歇歇吧,这里有我看着便好。”
许清欢倏然睁开眼睛,下意识地看了眼男子,见男子还在昏迷,眼中闪过失望。
“不必守着了,你去药方抓药。我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
许清欢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印堂,对长烈吩咐道。两人一同消失在厢房之中。
殊不知在他们离去之后,本该昏迷不醒的男人,却缓慢地张开了眼睛。
男子从浑噩中转醒,却感觉胸口疼痛。
他捂住伤口,将手伸到脸上,索性那面具还严严实实地戴在脸上。
他将手肘撑起,作势就要起身,却忽然看见门口处闪进一道白色的身影。
“恩公,你醒了!?我莫不是在做梦?”许清欢眼见恩公醒过来,面上难掩的欣喜,急忙放下药碗过来搀扶男子。
等男子半倚在床榻,才看着他道:“恩公,你昏迷了好些时日,当真是叫我担心。如今可好,你终于醒来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许清欢见男子已无大碍,悬着的心才堪堪落地。
男子幽深的凤目在许清欢脸上扫了一扫,见她面色无异,方才哑声道:“这是何处?”
许清欢端了一把椅子坐在恩公身前,对他的问题是有问必答。
“这里是春风一顾,只不过还未开张。你当日伤势太重,我便将你带了回来。恩公,你对我的大恩大德,我当真是不知该如何报答你了。”
遥想那日的凶险景象,许清欢不免心有余悸,对恩公的感激却又加深了几分。
不必。男子清冷开口,一贯的冷酷到底。
许清欢早就习惯了他这般冷峻的态度,倒也不在意。舀了勺药汁,端到男子的嘴边。
男子却不为所动,伸手要来抢那药碗,却被许清欢躲了去。
“你身上的伤还未好,这点小事就让我来吧。怎么,恩公莫不是连这点小事都不让我为你做?”许清欢眨巴着眼睛看着男子,嘴角带着温软浅笑,让人看起来不忍拒绝。
男子双眸一黯,终是默许了许清欢的小举动。
一勺又一勺,许清欢喂得极是细致。
等到最后一勺药喂完,许清欢看着男子浅浅开口:“恩公,你救了我这么多次我无以为报。不如等我成年,我以身相许可好?“
许清欢清丽的面容上透着几分认真,明眸里噙着笑意,就那样一瞬不瞬地看着男子。
男子凤目一皱,猛然拽住她的手腕。
“铿锵“一声,药碗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你若再胡言,我必让你付出代价。“男子俯在许清欢耳边,寒意刺骨地道。这幅模样,倒似是被许清欢挑断了哪根神经。
许清欢手腕抽痛,咬了咬下唇,甚为无辜地看着男子:“我于你是真心实意,如何是胡言了?你让我付出代价,我便以身相许。恩公,莫不是还要我将真心剖出来给你看么?还是说我长得粗鄙不堪,入不了恩公的眼?哎,真真是叫我伤心。“
许清欢幽幽地叹了口气,一副自怨自艾的模样。
两人在床头僵持,距离贴近得让许清欢都能闻到他身上若有似无的檀香。
男子审视的视线扫在她身上,半晌才甩开了她的手。
许清欢揉了揉作痛的手腕,有些委屈地努了努嘴:“好罢,恩公嫌弃我长得丑,不让我以身相许,我知晓了。恩公你莫动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好了,我日后不再提就是了。“
男子眼中晦暗莫测,幽暗地盯着许清欢自言自语。
男子冷漠的态度,让许清欢心中略有惋惜。忽然,她似想到什么般,从袖口中掏出一件东西。
“对了,这是你在山洞中遗落的,我如今物归原主。“
那是一块成色极好的血玉,玉上垂坠着红绳流苏。是那时男子在山洞中救起她时,遗落下的。
想来是对男子极为重要的东西,许清欢一直随身携带,就盼着有朝一日能再遇恩公。
血玉在前,男子却连看都不看,反而将身子躺回床上,背对着许清欢。
就在许清欢倍感莫名其妙时,听得男子冷然道:“送你了。“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让许清欢错愕当场。
“这,这么好的东西,就这样送与我了?恩公,你如何待我这般好?“许清欢一席话说得磕磕巴巴,只觉得心口都在微颤。
这玉一看便是独一无二的东西,就这样给了她?
“给你便给你。莫说废话。出去。“男子说得强势无比,冷然下了逐客令。
许清欢抿紧下唇,心绪繁杂地看着男子的背影。好半晌才干涩着嗓子道:“好,这玉我收下了。谢谢恩公。“
掩好房门出来,许清欢站在阁楼之中,俯瞰着春风一顾的庭院。
花树相依,杨柳翠绿,确是宜人的景致。
她低下头,看着手心中的血玉,神色极为复杂。
不知伫立了多久,长烈忽然匆匆赶来。
“小姐,那人不在厢房之中,小的找遍了整个春风一顾,都没找到那人。还请小姐责罚。“长烈面色有愧,将脸埋得极地。
哦?许清欢挑了挑眉,面色平常得像是早已在意料之中。
“他要走没人拦得住,不关你的事。“许清欢寡淡开口。
就听得长烈道:“小姐,要不要小的再去派人找找?“
不必,许清欢挥手打断了他:“你且将春风一顾好好清扫一般,将所有的事情都准备妥当。等过几日择一吉时,便开张。对了,将天下第一美人苏挽云要来春风一顾献艺一事传扬开,闹得京城人尽皆知最好。“
天下第一美人苏挽云?长烈闻言不免咋舌。
“小姐,那苏挽云可是岚国人,如何会来京城?“长烈有些惊疑。
“我说会来,便一定会来,你且照我的吩咐去做。“许清欢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犹显胸有成竹。
忠肃侯府
莲心院中,许敏儿坐在梳妆台前,懒懒地画着峨眉。
她妖媚的脸上红光满面,想来心情甚好。
“小姐,今日天气大好,小姐是要在府中,还是出门走走?“碧朱为许敏儿边戴朱钗边问。
碧朱原是娄氏身边的侍女,自为娄氏母女出谋划策之后,便成了许敏儿的贴身侍女。
许敏儿斜了她一眼:“这大热天的,本小姐可不想去艳阳下受罪。倒是你,这都好几天了,血楼那里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是不是你办事不力,又让许清欢那个贱人跑了?”
许清欢那么多次都能死里逃生,让许敏儿始终心存疑虑。
碧朱猛地跪倒在许敏儿面前:“大小姐,血楼出手出手是绝不会有活口的。二小姐都失踪那么多天了,想来已经遭遇不测。还请大小姐宽心。”
“这样最好。那小贱人三番四次坏我好事,最好是下了地狱了。如若不然,我便扒了你的皮。”许敏儿冷哼出声,继续描着脸上的妆容。
等打扮得艳丽夺目,这才施施然走出厢房。
外头晴空万里,端得是大好时光。
许敏儿原打算穿过廊桥,去后花园中赏美景。却未料,在廊桥拐角处,竟撞上一道意想不到的身影。
“嘭”的一声,两人直直相撞,许敏儿一个不妨被撞到廊柱上,磕得眼冒金星。
“哎哟喂,哪里来的小贱婢,竟敢冲撞本小姐!”许敏儿飞扬跋扈,作势就要收拾那不长眼的贱婢。
却听得头顶,悬来一道清越的声音:“小贱婢?你好大的口气。”
这声音如此耳熟,令许敏儿悚然一惊。她错愕地抬起头,却见本该下了地狱的许清欢,正完好无损地站在她面前冰冷地看着她。
“你,你,你”许敏儿骇然地倒退一步,不可置信地指着许清欢:“是你?你竟然竟然”
“不就是我?”见许敏儿这般失态,许清欢冷笑一声:“我竟然怎么了?你倒是说下去啊。不过是几日未见,想不到你还这般惦念我。瞧你这做贼心虚的样子。莫不是在我身后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脚?”
许清欢眼神犀利,直要把许敏儿看穿。
许敏儿冷汗涔涔,难以招架许清欢的视线。就在即将原形毕露时,蓦然被身后的碧朱扯了扯袖口。
“二小姐多心了。二小姐不在侯府的这些时日,大小姐时常思念着您。还望二小姐感念大小姐的姐妹情深啊。”碧朱探出身来,接了许清欢的话茬。
许清欢扫了一眼这不速之客,眉宇微沉。这丫鬟倒是厉害,三言两语就转移了话题。
许清欢冷声道:“我跟她说话,轮得到你一个奴婢插嘴?一个丫鬟就想以下犯上,真是没规矩欠教养。莫不是要辱没了大小姐的脸面,让旁人也觉得大小姐不懂规矩没有将养?”
许清欢字字如刀,指桑骂槐。骂得许敏儿脸上青紫交接。
碧朱脸色惨白,猛地跪倒在许敏儿面前,求饶道:“奴婢不敢,奴婢绝没有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