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的一天,辛耐特意请我在金丽桥最好的饭店里喝酒。
现如今的辛耐可不比从前了,不但端起了架子,其品位似乎也提高了一大截儿——起码不怎么吝啬了,这绝对是个奇迹。但是让人最受不了的是,他讲话时的口气,总是酸溜溜的,滑腻腻的,再胡乱搀和着几句文明词,听起来让人耳根子发痒,恨不能想掐死他。
我有个远房的表弟就这德行,在城里打工回到农村,一张嘴就是“嗯哼,噢吔,我去……”,好像他被神经病给强了似的。
今天辛耐请我喝酒是有目的的。他那人从来是无利不起早,只要他张罗请客,绝对存有目的性。
起初,辛耐和我闲扯了一阵他地下爱人桂春的事情。他还大言不惭告诉我说,他现在和桂春同居了,两人在某小区租了房子,过起了桃源生活。其实他也就是向我显摆显摆,好像有地下爱人的男人就高人一等似的。但是我对于这些乱七八糟索然寡味,一点都不感兴趣,他说他的,我喝我的酒,谁也不耽误谁。
“长璐。”他掏出一支香烟在饭桌上磕了磕问我说“长潞,你说夫妻之间感情破裂了该怎么办?”
“什么?”我赶紧放下筷子,把嘴里的食物吞下去说“破裂了就离婚吧,没什么新鲜的。”
“说的对,我也是这样想的。”他舒展一下眉头感叹的说“夫妻之间,如果没有感情的生活下去无异于是慢性自杀啊。”
“有那么可怕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过。”
“当然有了,你没成家不还不明白夫妻之间的事情。”他接着给我讲道理说“夫妻之间,感情是第一位的。感情就相当于螺栓和螺,相互咬合才能维持住家庭的幸福。假如螺栓和螺母不配套,感情就无从谈起,家庭也就不存在了。”说完这话,他自我感觉良好,香烟从他鼻孔里冒出来都翻着花。
我看着他讨厌,忍不住问他说:“这么说,你已经找到合适的螺母了?”
“也可以这么说。自从我遇见了桂春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和鲁花生活这么多年,别说是爱情了,连热忱都没有。不瞒你说,我和鲁花生活在一起,半年都想不起做快乐的事。两口子睡在一张床上,就像两根木头似的。你说这种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我鲁花所说,辛耐在性方面有点问题。因为鲁花的生理非常强烈,但是辛耐总也满足不了她,所以鲁花干脆就不让他沾边儿了。今天他又这样说,那我就糊偷了,这问题也不知出在谁身上。
我思索了下说:“我想,做快乐的事这种事情是夫妻间维系情感的一种手段。但是如果就因为做不了爱,断然说感情破裂了,那是很不理智的。老年人几乎都性功能下降,难得都得离婚吗?”
“你别和我抬杠,我刚刚四十出头,怎么能和老年人相提并论呢?”他把西服纽扣解开,敞开怀说“我和鲁花的感情破裂也不单单是因为那方面。也许你也知道些,这些年来,鲁花做过对得起我的事情吗?我都没脸和你说出口。而且,鲁花也不懂过日子,花钱大手大脚;还成天和我妈吵架,骂我妈是老棺材瓤子。我他们这个男人活得也忒窝囊了。”
这回该我教训他几句了,我说:“夫妻一方发生外遇应该双方反省;婆媳关系处不好,那和做丈夫的有直接的责任。就因为你平时在家里过于软弱了,谁也不该得罪,才导致婆媳两针锋相对,这还能怪谁呢?”
辛耐把脖子一梗,坚定的说:“无论怎样,这回我要和鲁花离婚,她爱答应不答应。”
“离吧,那是你的自由。”我顺水推舟的说。
“唉。”他长叹一口气,又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啊。我要提出和她离婚,她肯定得和我分割财产……她毕竟和我结婚没有几年呀。”
我不服气的说:“这都是废话。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就好意思把她光身赶出家门啊。”
“当然我做不出来。可是怎么和她分割财产是个大难题。我绝对不能把房子给她,我妈也不同意。”
“你的顾虑是多余的。至于怎么分割财产,法院自有公断。”
说到最后,辛耐和我套近乎说:“要说咱哥俩也不是外人,有啥说啥。我觉得你和鲁花关系挺铁,你说的话她大部分能够接受。所以,我想请你帮我和鲁花说几句好话,让她把眼光放远些,就和我离婚吧。”
我当下反问他说:“你和鲁花离婚,我能帮什么忙?真是笑话。”
“我的意思是,让你劝说鲁花放弃房产,除此以外,我什么条件都答应她。”
我不客气的顶撞他说:“据我所知,你们家除了那几间老房子也没别的了。你恨不能把老妈和孩子送给鲁花养活吧。”
“你听我说,我和桂春商量好了,离婚后我们愿意补偿她五万块钱。这对她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我明白了,我也糊涂了。我就好歹搞不懂这感情和利益之间究竟存在这怎样的关系。
但是看在他请喝酒的份上,我还是口头答应他去和鲁花说情。因为辛耐这人花花肠子比较多,我要不答应他,他敢甩手溜掉,搞不好我得替他买单。他都把利益看在眼里,那我就更不客气了。
说来也巧,第二天我在街上就遇见了鲁花,但我只字未提和辛耐喝酒的事情。看上去,鲁花的心情很糟糕,几日没见消瘦了许多,说话也有气无力的。她好像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只和我短短说了几句话就匆匆走了。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心里恍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一天晚上,我约秦红梅到电影院瞧了场电影,电影的名字是《周瑜的火车》。一场电影看完,我们似乎什么也没看懂,就觉得电影的名字挺有趣的。中国内地的电影一直都以虚张声势蒙混观众。只要能把观众骗进电影院,别说是《周瑜的火车》,张飞的坦克都能编造出来。我要是导演,就编造一部《安蓝的木牛流马》。
看完电影已是晚上九点多了,我们打车回到金里桥,然后在修理铺里迫不及待的做我们想做而又害怕做的事情。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做那种事情对于我和秦红梅来说有点敬而远之了,想做又不敢做,不做吧,心里又痒痒着。
一顿云雨过后,秦红梅边穿衣服边揶揄我说:“下次你再要蔫溜的开小差,我就把你那不争气的玩意儿废了。”
由于我的无能,我更加敬重秦红梅了,不管她怎么挖苦我,她基本还能把我当成一个男人对待。这要换了其它女人,早就弃我而去了。
把他送到家,在回来的路上正好遇见安蓝和鲁兰。安蓝好奇地问我干什么去了,我说刚送秦红梅回来。
一提起秦红梅,安蓝可来话了,她故意朝鲁兰努努嘴说:“瞧见了吧,你长潞哥哥可是坏的不一般啊。这都什么时候了?才把人家送回去。”
鲁兰也顺着说:“是不早了,咱们刚出来时差三分钟不到十点半。”
我解释说:“我们刚瞧完电影回来,所以有点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