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他瘸了腿,哑了声音,脸烧坏成什么样子,浑身又有多少伤疤,统统都无所谓!重要的是,他还活着!他还在人间呼吸、行走,还能与她相爱!他的身子虽然残缺,可是灵魂依然完整,而她的生命是系在他的生命上,不是系在他的脸上!
她有好多话要对他说,好多感受要向他倾诉,几乎是半走半跑的来到杨家药铺之前,她再也顾不得身后跟随的众人,迫不及待的就往门内奔去,却让正在门边的丁墨本能地挡住。
“小爱,你要做什么?”
“别拦我!我都知道了!”顾小爱将丁墨的手一摔,跨入丁家,直奔诊疗房。
房中,唐骏一动不动的坐在床边,他的双手紧握着拐杖,额头则紧抵着手背,这种消沉而委缩的姿势,无言的宣告了他的苦闷和悲伤。
宋芷晴静静的守在一旁,但愿能替代他的痛苦,却又无能为力。自陶姨走后,房中就维持着这样封闭、沉寂的状态,预示着一场随时可能爆发的燎烧,而顾小爱的突然出现,便是那条引线。
在宋芷晴惊喊“小爱姐”的同时,顾小爱已毫不迟疑的往唐骏跟前扑跪落地,握住了他的双手。
“唐骏!”这声低喊,发自她内心极处,负载了近半年来的苦楚与想念。
“唐骏!”终于能当面唤他的名字了,不是痴想,不是乱梦,而是真真实实的接触。
“唐骏!”她哭了起来,泪涟涟的仰望着他。
“唐骏。”
乍见她时,因为过于错愕,唐骏的脑中只有一片空白。随着她一声声的呼唤,他的意识也一层层的回复,不!不可能的!不可以的!不,不不,不不不……惊骇臻至极点。
他骤然爆发出撕裂般的惨叫:“不!我不是唐骏!”
狂乱的将她一把推开之后,他把双脚抬上床,一面狼狈的往墙角爬去,一面继续着歇斯底里的吼叫:“我不是唐骏!不是!你为什么不放过我?我都逃到这儿来了,你还不肯放过我……宋芷晴!快把她拉出去!快呀!”
屋中一片纷乱,屋外也响起慌急的脚步声,紧接着,由丁墨带头的众人潮涌进来。正拉着顾小爱哄着唐骏,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宋芷晴,立刻向丁墨发出求援的喊叫:“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怎么一回事儿啊?”
丁墨帮着宋芷晴拉住了顾小爱,发话的对象却是唐骏:“真相已经拆穿,你得勇敢些!这是面对现实的时候!”
“让我过去,别拦着我!”顾小爱挣扎着试图向唐骏靠近:“让我和唐骏在一起!”
“不是不是!”唐骏整个人已蜷缩成一团,却仍死命的往墙角偎去,“谁说我是唐骏?我不是,我不是……”
见他如此发狂抗拒,顾小爱也快疯了:“你是!你就是!你让大家配合着你,把我骗得好苦好苦!现在每一个人都承认了,你为什么还要否认?”
“我就是不要承认!”唐骏不敢看她,只能面壁嘶吼。
“我不是跟你们说过,我不要面对这一天!不能面对这一天!你们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他狠狠的以头频频撞墙,嘶声重复,“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一时,女眷们都惊呼出声,而丁墨和唐凯则迅速的跳上床去牵制住他。许多声音此起彼落的叫喊着,有人求唐骏冷静,有人求顾小爱别再刺激他,而在这一片混乱之中,唐骏困兽般的锐叫仍高过一切:“你们别管我!快把她拉出去!快呀……”
顾小爱震颤的望着唐骏,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怎么会是这样?怎么可以是这样?她不惜一死,终于换来了人间相会,在他却是痛不欲生,拒不相认……
他正处于失去理智的崩溃边缘,而她又何尝不是?从投水获救到二度轻生,从知道真相到与他相见,不过是一日之中发生的事,她却历遍了种种波涛汹涌的情绪;在这样狂悲复狂喜的反复状态下,或许,她没能看清某些事实,或许,她应当暂时离他远一点儿,好好把两人之间目前的距离丈量一下,或许,她该把自己的感觉先抛在一边,设身处地去体会他的感觉。
被谭晓晓和陶姨劝扶回唐家老宅之后,顾小爱在自己的房中默默坐了一下午,渐渐理清了某些思绪。于是,当强烈的阳光转为柔和的月光时,她又来到了丁家。
整个下午,在众人的轮番劝解下,唐骏总算稍微平静了些,却仍执意不肯搬回唐家老宅,更别提与顾小爱夫妻相认一事。
从一表人才的俊秀青年到令人望之色变的畸人,这样的改变虽只在一夜之间,但他内在的重创与剧痛,却绝非一朝一夕就可平复;尽管离开了凶宅,但那道禁门仍固执的合在他心间。因此,这会儿,当他发现顾小爱就站在眼前,立刻缩回了自设的禁门后面。”
怎么又是你?”他靠紧了墙角,姿势如惊弓之鸟,“你走开好不好?走开!”
“你先别激动,也别紧张,我不靠近你就是了。”顾小爱柔声说,“你瞧,我不是乖乖的站在这儿不动吗?折腾了一整天,你累了,大家也累了,不能再这样磨下去,对不对?所以,请你静静听我说几句话,好吗?”
也不知道是顾小爱抚慰的语气产生了作用,还是唐骏真的累了,听了她的话之后,他果真默默的坐在那儿,原本紧握的拳头也缓缓放松开来。
众人都惊讶的望向顾小爱,而她只是全心全意的凝视着他,旁若无人一般,继续往下说:“下午是我把你吓坏了,我让你完全措手不及,那么突兀的闯了进来就要与你相认,却没有顾虑到你的心情。当时,我全部的意识都集中在你还活着的事实,这个事实太令我昏眩,而你也知道长久以来,我是如何在绝望中挣扎过来的,因此你应该可以谅解我的冲动,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