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问题,我动这边,你动那边。”
霜霜答得爽快,丝毫不问缘由,难得她也知道此时不宜好奇,他对她报以赞赏的目光。
两人忙了约莫一盏茶时间,由于优越的体力和臂力,暖阁和侧厅一下子便拆得如搬家一般,五花八门的各色杂物横七八竖地横陈地面,直到剑傲拆下最后一幅挂画,后退几步,凝视沉思,整个拆除行动才告终止。
“奇怪……”不解地喃喃自语,即使近乎把房子拆了,要找的东西始终没找着。
现在,墙上只剩下那面镜子了。
“这面镜子好重,要我们两个一道拿下来才行。”
显然是用特殊的材质作成,暖阁的镜子沉如巨石,霜霜使尽吃奶的力气也提不起个角,连忙唤剑傲帮忙,后者目光黏着墙壁那头,一面走了过去,与她一起握起银镜巨大的边框:
“你数三下,我俩一起取下来。”霜霜点了点头,随即同时蕴力在臂,躬起身子来:
“一──”
剑傲的脑袋依旧不停轮转,这房子里所有东西都被拆下来了,挂画、椅子、地毡……还有什么东西是他遗漏的?还是他的思考方向根本是错的?
“二──”
手臂运力,剑傲的眼睛却到处乱晃,飘缈的目光忽地望进了他们正在搬动的镜子,银色的镜面是如此澄澈而清晰。左首墙上青龙图像,透过镜面的反射,显现在镜像里。
“三──”
“等一下!”
才刚数三下,剑傲忽地跳将起来,脸上神情闪烁着兴奋和紧张,好像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双手蓦地放脱正在搬运的大镜子,害得霜霜差点夹到手:
“先慢点拆下来,凌姑娘,你先退后,快!”
霜霜愕然不明所以,依言放手退步,与剑傲一起凝望镜子。
“难怪我一直觉得很奇怪,这面镜子果然被动了手脚……”
她见到剑傲的脸上露出笑靥,往镜子的前走去:
“你不觉得他映照景物的角度很怪,明明面对着大门口,却可以照出四分之一的青龙门?”
霜霜恍然,不禁吃惊地掩住了口。
剑傲走近大镜,伸出左手,在镜子前揽照着自己干枯的手指。“他的角度被微妙地调整过,照我看来,其实这镜子该有两层,上层是西地的玻璃,下层才是真正的银镜面,镜面在内层微微向两旁弯曲,所以才照得到青龙门的影像。”他停顿,脸色再度疑惑:
“可是,这又是为什么……”
缓步踱到青龙门前,剑傲停下步来,略一思忖,伸手将它开,举步踏入,侧厅那面大镜子随即重现眼前。霜霜连忙跟进,就要把大门阖上。
“等一下……先不要关。”
阻住她的行动,剑傲眼睛直勾勾地瞪视那面镜子,望着自己在镜中的影像:
“退出来,对了,凌姑娘,不要关门,我们两个退出来。”
从未听他用如此积极的语气说话,显然接近解谜的核心,连字句也颤抖着,霜霜依言退回暖阁,正要回首,剑傲却先一步望入暖阁的镜面,唇边泛起胜利的微笑:
“凌姑娘,你看!”
霜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却见暖阁的镜子里,原先映照青龙门的地方,如今微妙地透过打开的门板,在特定的角度下,将侧厅的那面镜子完全纳入其中。
“因为两面镜子的角度都有经过微调,所以并不会如一般对镜,一个接一个无止尽地互照下去,而是后一面镜子会承接前一面镜子的所有影像……”剑傲在霜霜困惑的目光下思考:
“如此一来,白虎门那边应该也……凌姑娘,可以帮我拉开左侧厅的那扇门?”
凝视镜中影像的变化,随着霜霜拉开侧门,白虎门侧厅的镜影同时也嵌入暖阁的影像中,无巧不巧地竟与青龙门内的镜影相迭。霜霜和剑傲同时瞪大眼睛,镜中显出的影像,再不是原先厅廊应有的形貌,侧厅镜影相迭的结果,竟塑造出另一个奇妙的图像。
图腾在主镜中聚焦浮现,剑傲睁大眼睛辨识着,黑色的线条组成许多方块,方块与方块之间形成道路般的长道,还有红色据点、箭头和指标等等,旁侧则注以皇文,无论从那一个层次看来,都明显是张地图无疑。
“竟然有这种事……”
虽然不懂这现象的原理,但剑傲却也知道,三面镜子的位置,只消其中一面有一丝一毫的错乱,此番效果必定功败垂成。此等精密的测量功夫,怎会出现在一幢传统东土的宅邸中?
“这张地图是……”
“太微星!错不了,这是……爸爸的住屋。”
双手掩面,霜霜讶异之下冲口说道。她在这幢房子里奔来跑去十六年,一草一木、一步一廊都再没有人比她清楚,她以手指划着图上的道路:
“上面这儿,是爸爸的卧室……下面是武具厅,然后再下面是思过间,喔,我的天呀,这地图真是精准……还有,这里是我们所在的暖阁,但是……哎,好奇怪。”
霜霜凝起了眉,手指头突地停滞在暖阁底墙后方,双眼睁大:
“这后面……应该已经没有东西了,可为什么……”
剑傲望向她手指之处,就在太微星暖阁正后方,一个标示代表房间的方块,不合常理地显现镜中。
他的嘴角泛起笑容。“这下子‘少去的三步’就可以解释了,我就觉得这宅子有些古怪,墙再厚也厚不到三尺,内外的深度会相异至此,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房子必有秘密隔间。所以我才问妳有否关于你家的传闻,一般古老的宅邸,密室通常就相伴着传说。”
“但我在这十六年……从不知道此事。”霜霜简直要窒息,不自觉得地抓紧了剑傲的手臂:
“你说这楼梯下面会是什么?我们怎么过去图上的那间房间?”深吸一口气,然后她才有勇气问下去:
“还有……爸爸他……知道这密室吗?如果知道,又为什么要瞒着我们……”
“看来这些问题,都得靠那神秘的隔间解答了。”
他顺着房间的墙梁走了一遍,墙上的挂饰早已尽数被卸下,斗室内空无一物,白净的墙壁却不如剑傲所预期,有什么可以拉起或压下的地方,一如故事中藏有秘宝的密室所应设的暗门,这样叫人怎么进去?真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可恶……都到这种地步了……”
剑傲轻点墙壁,着急地踱着脚步:
“这个地图上既没有注明,那就该是显而易见的所在。还是说有什么我们未注意的地方?既然都已经显示出地图了,那么解谜的关键,一定也在这张地图上……”
死盯着那面镜子后的墙,剑傲突地有股想把墙壁直接轰掉的冲动。只是因为施行起来太过麻烦,再说把家炸掉,这位执拗的姑娘也绝对不会答应。于是他烦躁地坐回地上,托腮沉思起来。
霜霜在一旁看着,反正她自知再怎样绞尽脑汁也提供不出什么意见,她所能想到的,就只有把墙壁炸掉而已。但是她觉得这意见一提出来,铁定会挨这大哥哥的骂,再说她也不想炸自己家遗址,假若父亲很不幸地就在墙后某处,她很可能会亲手把他送上西天。
于是她只好放弃那些胡思乱想,学剑傲一般在地上坐下,百无聊赖地望着镜子里的影像。
“你不觉得……这图好像反了吗?”霜霜无心地说道,瞄了镜子一眼就瞥开:
“这样我看得好不习惯,面对着镜子,本应当右首青龙,左首白虎,可是他却是相反的。”
“嗯?”剑傲从滚动中爬起身来,茫然朝镜子看去:
“喔,镜子里的东西,本来就是左右相反的啊……等一下……不太对劲。”
剑傲眼睛亮了起来,如此明显的问题,他为什么完全没有注意到?如果是正常的镜影,左右相反自是常态,但是问题出在暖阁的地图乃是由藏匿于侧厅的镜像重迭形成,自不受镜射的物理限制,如此刻意颠倒,必是事有蹊跷。
原本思考复杂的人,思路就会相对理性,然而天地间有些事情,却往往不能从理性的角度去观看,有些东西越去思考,反而越会偏离原本的路向。霜霜的脑子单纯到一种常人难及的地步,因此这样倚赖直觉的事物,反而是她较容易堪破。
“凌姑娘,来帮我个忙!”剑傲再次跳了起来,奔进左首的白虎门里,一面挥手招呼霜霜,后者连忙跟进。双手捉住大镜边框,他朝霜霜淡然一笑:
“把他取下来,我们把他左右反过来挂。可能要费点力,也可能不成,但还是得试试。”
“左右反过来挂?”霜霜问,陷入困惑的泫涡中。
剑傲再不打话,只是以点头代替回答。随即使力在手,原本以为会花一番气力,那知这镜子竟不如暖阁那样悬挂,而是整个嵌在墙面上,以至于只微一动手,镜面便开始旋转起来。
“如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这宅子中竟有这种机关……”
一般人是不会去“转”镜子的,镜面平稳地贴在墙壁上,反而更让人看不出来他是以什么方式附着,剑傲不禁惊叹起设计者的巧思。似乎最近才启用过,转轴并不生涩。
“如果你很难想象,那……我可能要以为我在作梦了。”
茫然摇头,她越来越不了解,爸爸究竟为了什么,竟在自己的屋内,瞒着所有人,包括他最亲的弟子与女儿,做下这样大的机关来?
两人只用力转了几圈,镜面便像是碰到卡楯般,“叮”的一声,带动整面墙一振,然后便再也推不动了。有了之前的经验,剑傲和霜霜立刻默契十足地回到青龙门,将适才的动作重新来过。
不需要去确认此法是否成功了。因为当青龙门内侧厅的大镜也转至卡楯的一刻,大厅里忽地响起了怪异的声响,极轻微,却绝对震撼两人。
剑傲抢先一步跑回暖阁,才看见镜里的图像已神奇地转回原来的方位,更令人目瞪口呆的是,暖阁后的整面底墙,竟开门似地朝两边退开,只留下孤零零的大镜子虚悬中央。地图果然没有骗人,少了底墙的遮蔽,一个约三步深度的隔间赫然现于眼前,密室里空无一物,只有一道通往地下的楼梯,剑傲不禁屏息:
“终于……找着了。”
霜霜从他的肩头细缝往密室里看去,惊愕地说不出话来,只是不住颤抖着。
“走罢,好不容易打开来了,就去探个究竟。”
知道这种事情需要绝大的勇气,剑傲鼓励似地伸出手来,示意要引她过去。她却不领情,摇了摇头,深吸了口气,自行往楼梯间走了过去:
“先慢一点。”
阻住她势头,剑傲一扶墙梁,先往内室重重一点,随即又缩回脚来,待确定毫无问题后,才敢当真举步踏入:
“没办法,有一就有二,对于机关学的老前辈,我们不可不慎防些。”
两人在不正常的安静下挨着往楼梯走下,谁也想不到蓬莱山主府太微星底下竟会别有洞天,显是凿山而建的密室,地底下潮湿阴暗至极。楼梯旁有个把手,设计机关的人十分细心,此番设计是让人从里头把墙壁关起和打开的,这样一但进入之后,旁人就很难再跟进。
楼梯并不如霜霜幻想中童话里的古堡地牢,才拐个弯便见了底,一扇古老朴素的木门赫然现于眼前,堵住了向前的道路,除了那层障碍,这地底洞天便空荡荡地再无它物。剑傲犹豫半晌,赶在霜霜前去触碰门把,索性并无大变,门轻轻一用力便打了开来。
“这是……”
一前一后,两人终于踏进千辛万苦寻找的地方。才与门内的景况照面,剑傲还好,反正他之前也不了解蓬莱风云,但也已然看得目瞪口呆,霜霜更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只见门内是间数尺见方的小房间,宛如一般藏物的地窖。内室里一片寂然,虽不像外头有刀剑器械的痕迹,但在斗室中央,却触目惊心的多了一滩鲜血。但这还非是重点,两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抬头游目四望,只因那小小的房间里,竟全被一样东西给占满了。
女人的图样。
那是同一个女人的画像,看得出来,因为画者是多么用心去刻画那女子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从眼睛到鼻子,从嘴唇到耳朵,灵活的像要浮出画来,那样真实,又那样迷人。注入了画者对画像中人的深情,任凭谁只要站在画前几秒,都能深切感受得到。
材质用的是西地的油画,加入雨刷渲染的淡淡笔触,使得每张画都呈现着一种梦幻与蒙胧交织的美感。十几幅画作贴满了墙头、天花板,地板上虽没有贴画,却摆满了一座座西地的石膏雕塑,有的只雕了一半,有的已是完成品,石膏的颜色微黄,显是过了好一段时日。每一个雕像都栩栩如生,像要在斗室中跳起舞来般,而瞧那脸面和曼妙的身段,显然跟墙上的画像是同一人。
再细看去,画中女人有着两枚紫色深瞳,像在对什么人说话似的,叫人不由得倾听,不由得与之神碎。飘逸美丽深色长发,肌肤雪白如西地少女,耳朵微尖而翘,竟似并非人类种族。
“这是西地的……‘妖精’吗?”
对西地的种族认识不深,剑傲也听过远在红海东岸、临近奥塞里斯的库姆兰森林里,那群遗世独居,擅歌舞精工艺,与大自然和平共处的森林宠儿。
绕至塑像背后一看,果见两翼精心雕刻的薄翅,妖异姣好的脸蛋充满智慧与沉着,彷佛统御森林的王者,剑傲心头一震,在望见那双紫眸的同时,纵使自己和这位妖精女子素昧平生,他却油然升起一股熟悉亲切感。
还有,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错觉,剑傲觉得她很像霜霜,但却又不是她。
“这到底是……”本来霜霜惊见那滩鲜血,又看室中并无凌风云,已然失望一半。但那些画像显然更令她吃惊,一时竟被震撼无语,好半晌才挤出问句。
“妳……认识这位女士吗?”
“不,不认识……当然不认识。”霜霜摇摇头:
“这些画像……是爸爸画的吗?还有这些雕塑……我可从来不知道他会画这种画、会雕刻。”
剑傲陷入沉默,干枯的五指抚过冰冷的黄金画框。
“恐怕是的,我想。你看,”他指着一幅画的右下角:
“西地人习惯在画作下签上自己的名字,这是你父亲的名字罢?”
霜霜依着他指尖看去,果然看见那油墨未干的画布角落,以深情而亲腻的笔触签下风云二字,还附上重生大陆历法的公用日期。
“但是,这又是为什么?”
“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在这间房间里找一找,”剑傲支颐半晌,慢慢说道:
“如果这间密室并没有被封死,就表示还有人会回来,或他希望某个人再回来,仔细找一找的话,说不定会有些线索还是留言什么的。”
他再次朝那些艺术品一望,除了惊叹作者细腻的情感和美术功力,充填画像的房间洋溢着美的诡异,好像这墙上的十七八只眼睛,全都盯着他们看一般。一个人若能够如此疯狂的画着另一个人,除了爱情的力量,他想不出有其他的原因:
“凌姑娘,恕我冒昧。你有,不,我的意思是……你见过你的……母亲吗?”
霜霜闻问一呆,随即自然一笑,彷佛全不在意剑傲有此唐突一问,但接下来的回答却令他无比震惊:
“怎么可能,我连亲生父亲都没见过,何况妈妈。”
“呃……什么?”瞪大眼睛,剑傲的思路开始混乱:“你的父亲该是凌先生……”
“不是,我和蓬莱里所有人一样,都是孤儿,你没注意到我们都姓‘凌’么?”
霜霜摇头,随即怀念似地一笑:
“爸爸年轻时就喜欢拣孤儿回家养,后来捡得多了,才借蓬莱抚养这些孩子;我听师兄们说,后来为了帮助无力养活儿女的父母,还在蓬莱山脚设了弃儿坛,让他们能替子女找到好归宿。但爸爸为避嫌疑,素来只收男弟子就是了。”
“原来是这样……”
剑傲愕然,这么说来,蓬莱六府其实就是名符其实的“孤儿院”了,想到一群大男人镇日耳鬓厮磨、相濡以沫,顺便一起抚育嗷嗷待哺的男婴,他光想便一阵异样:
“凌姑娘……那么你知道吗?你从小就知道这件事吗?”
“我知道,我向来都知道。”
霜霜边仔细检视着画边道:
“爸爸从我懂事开始就告诉我了,他总是说,我的妈妈是个既美丽又善良的人,因为不喜欢我父亲,所以才带着我一个人离开。可一个妇女带着孩子,在门流中行走大不方便,所以才将我先托付给爸爸。只是这一放……不知不觉就过了一十六年。”
她仰起头来笑着,笑容中有些难得的无奈。
剑傲微感惊讶:“所以,即使知道,妳还是唤凌风云为父亲?”
“那有什么干孙?”霜霜讶然,对剑傲的疑问感到不解:
“谁说一定得是生身父母才能当作亲人?我们姓凌,就是为了感谢爸爸的慈爱和恩德。”
剑傲还是不解。“但是,为何只有你叫凌……伯父为爸爸,其他人都称呼他师尊?”
“因为好玩嘛!”
完全令人绝倒的答案,剑傲简直要扶着雕像晕过去,在霜霜无心机的神情下:
“听哥哥们说,爸爸本来也要把我收为小师妹的,但是大家看我可爱,爸爸又很喜欢我,所以就让我当女儿,不做徒弟……爸爸一直都是好人。”
突地补充一句褒奖,霜霜感慨地低下了首:
“但是,有的时候,爸爸会怪怪的……”用手扶住身边的雕像,霜霜的声音忽然轻柔起来,暂时放弃找寻线索的企图,彷佛累了似地软倒下来:
“我不知道……我从小就容易胡思乱想,平常没事会想些奇怪的事,说些奇怪的话,爸爸和语哥都很受不了。所以我可以感觉到,爸爸偶尔会用很奇怪眼神看我,好像……我不知道怎么描述耶……怨怼和一种……沉重的负担。”
剑傲只是静静倾听,一语不发。
“但是那只是很偶然的,特别是我每次吵着要出去的时候,平常大家对霜儿都是很好很好的,尤其是爸爸,他对每个人都是这么地慈爱。”蓦然抬起低下的头,白皙至剔透的右手自嘲似地抹了抹脸,笑容又恢复灿然:
“不说这些,我们快点找出爸爸的线索罢!”
剑傲淡然一笑,要说她天真无邪,其实也不尽其然。果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位姑娘是乐天,不是白痴,是能够释怀,而非不懂。不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