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得一会,领头的仆从手一挥,示意旁人停手,自己则狞笑一声,从颈子举起莱翼,将他吊在半空中:
“现在你懂了吗?没有力量的抗议,换来的结果就只是这样!”
少年的身上、脸上已全是浮肿的伤口和血污,然而他紧闭双眼,神色竟十分宁静。
女孩蹲在地上,似乎一直想站起身来,却又因为什么原因忍住了,握紧了双拳,眼睛却未有一刻离开莱翼的面容。
“西地的金毛狗,想要命的话,现在给我跪下来,跟我们嗑三个响头,说声‘大爷,小的错了’,俺或酗j发慈悲,还可以饶你一条狗命,听到没有?”
莱翼没有马上回应,沉默半晌,这才慢慢睁开眼来:
“我听见了,但是我不能这么做,我有我的尊严,如果你想要我道歉,我可以跟你陪罪,但是不能向你下跪。‘吾以荣耀庄严为妆饰,以尊荣威严为衣服’。”
最后这句话讲的义正辞严,掩饰了原有的生涩,透露出一股不容人违抗的威严。不少旁观的人均感一慑,感受到莱翼举手投足间的气度,还有那与生俱来的气质。
那仆从一凛,下意识地竟想放开他,他是天生的奴仆性格,欺善怕恶,而这少年正给人一种上位者的崇高。然而这感觉一闪即过,他立刻又想到:
“眼前这人又没有抵抗我的力量,俺听他的话做啥?”当下为这一瞬间的念头恼羞成怒,放声吼道:“金毛狗,你说什么?你有尊严?哈哈,别笑掉我的大牙了,你有尊严,爷我还有金身呢!你跪不跪?”
“很抱歉,不行。”对方比他更加固执,眼中的淡蓝色清溪,彷佛要涤净世间所有堕落的灵魂。
“嘿嘿,那倒有趣了……”
侍从狞笑着,忽地一掠衣物,衣襟下竟是一把明晃晃的武士刀。原本在日出的规制里,只有武士才能带刀,而武士是属于贵族阶级,是藩主的“附庸”,任务则是保卫自己效宗的主人,因此特钒蠾釭Z器。像侍从这样的贱民阶级,本是不能够带刀的,但近来时局紊乱,上下次序不够严谨,加上这人或酗S得宠,竟是越位带起刀来。
莱翼看见那把配刀,似乎也吃了一惊,他倒没有畏惧之色,旁观众人却惊叫起来。
“杀,杀人了!”
“刀子啊,有人拔刀子了!”
彷佛是把惊讶当作喝彩,侍从反而更加得意起来。举高刀柄,唰地一声,刀身游鱼般滑出剑鞘,在月光下泛着令人胆颤心惊的光泽,沾染上主人习性般,看来格外贪婪嗜血,似乎宣告着莱翼就是它第一个祭品。
“怎么样,如果把你那蓝色眼珠挖出来的话,一定十分好玩吧?嗯?”
他边说边将刀子移近了莱翼清澈晶莹的双眸,刀子在莱翼白晰的脸庞上轻轻一压,伤口流淌一线血丝,宛如鲜红的溪流漫延雪地的霁白,交织成一副令人心悸的光景,一时现场鸦雀无声。
莱翼神色不变,秀眉微凝,神色安静地望着前方:
“如果永远只是凭依的武力的话,先生,你永远也无法窥伺真理的,真理只有在人们对生命崇敬的时候,才会显露出光芒,若是你总是以武力来欺骗自己……”
“住口!”
见莱翼竟然对他的威胁丝毫不怕,一向凭依的武力竟然发挥不了效用,不禁大感恼怒。但他仍然却信他能赢最后一回,任何人都是爱惜自己生命的,任凭嘴上说得再硬,到了紧要关头,人人争先恐后的抛弃一切:名誉、尊严、情感……只为了保留一条狗命。这点,身处乱世政客旁的他再清楚不过:
“你就带着你那狗屁真理,到地狱去跟阎王说去!死吧!”
他已不单纯是要吓吓他而已,失去理志的他已经不管在天照城里杀人会怎样,总之他要给这看不起自己的小鬼一点起码的教训,以及杀鸡儆猴地告诉地盘里所有人与自己作对的下场。
“住手。”
受到阻碍的长刀凝在半空,离莱翼的眼睛只有一吋,然而却永远无法再往前一吋。一阵大力传来,刀锋差点反弹,侍从不禁骇然,眼睛顺着刀势往下看去:
“妳……”
挡住刀的竟是一把圆扇,适才那女孩子卖的圆扇;而拿着圆扇的,自然是那看似十多岁的孩子:
“妳……妳敢……”
侍从结巴,额角不禁淌下汗珠,看着圆扇步步近逼脖子,上面布满劲气,如给它砍得实了了,即使只是一枚纸扎的圆扇,也会立时毙命。看不出来这纤弱的女孩竟也有如斯本领,心中大为惊惧,大喊一声,也不顾颜面尊严,捏着莱翼狼狈万分地跃离当场。
女孩已经把似裙子的长布撩起来,绑在腰际上,白晰的大腿站稳马步,无论从架势还是气势上来瞧,在武学上都必定有着一定造诣,虽非高手,在这纯朴的推古街已然少见。
“放下他。”女孩没有多说话,和适才忍气吞声判若两人,语调充满愤恨意味,似乎光凭说话就能杀人,美目瞪向侍从,锐利如同冰霜。
“妳……你竟敢威胁我,妳可知道我是……”
“我说:放下他。否则管你是天照大神还是须佐之男,喉咙照样会被‘双月叶’给刺穿。”
那侍从抖了一下,终究生命超过他对任何原则的坚持,手一松,莱翼便从半空中跌落地上。因为受了轻伤,少年触地时双脚一软,险些跌倒,左手轻触胸前,十字架在身前不动声色地化做长杖,让他得以搀扶。
“我……我已经放了他了,你……你快点放开我!”
“你这种人!死了活该!”
本来已经想彻下团扇,女孩看见侍从那欺善怕恶样,一股怒火又涌了上来,布满气的团扇不抽反进,报仇似地在侍从颈子划下道道血痕。
侍从吃痛,睁开眼来看见一片血光,而且还是从自己身上流出,吓得大喊大嚷,周围的小侍从见头儿出事,早有那么远逃那么远,一时场面混乱,旁观的人群更加鼎沸。
“小姐别这样,威胁别人……毕竟是不太好的,放下扇子好不好?”稳了稳晕眩的脑子,莱翼拍掉身上的灰尘,慌忙移步盛怒的女孩身侧,手指拂上她持扇僵持的手臂:
“放下扇子罢……这样下去,只是又伤害一个迷失的生命罢了……”
那孩子眼睛的火焰不离侍从左右,完全听不进莱翼的建言。
“放屁!这个人侮辱我,又随随便便打人,我要不是和人有约,才不会吃闷亏当哑巴,现在既然都已经动手,我非教训教训这群乡巴佬不可!”说着转头望了莱翼一眼,更是破口大骂:
“你也一样,什么都不会就给我滚到一边去,少在这边碍事!”
才说完话,一个挺身,双月叶划出一道优美弧线,直直往侍从颈部砍了下去,瞧这劲头,那仆从必定身首异处。
但是便到此为止了,圆扇突地停在半空,好像被人定格般,女孩的手凝滞,活像西地广场上的雕像。她心底暗暗吃惊,但细看那侍从,已吓得差点尿失禁,那可能有这能耐让她停下攻击?周围五尺内无一人接近,只有莱翼那温暖白皙的手掌,轻轻诮b自己僵硬的手臂上。
侍从见机不可失,自己的武士刀早给撞飞出去,那些“朋友”料想没人是女孩的对手,要出这口气的话,大可请人东山再起,现在先不忙一时,明哲保身要紧:
“可恶!你给我记住!”
撂下天下反派票选第一名下台阶用语,也算是那男人有良心,临走前还记得朝那群躲得甚远的同伴忿忿一招,其实不用他招,那些人的后脚早已在十尺之外。不知是谁先发声喊,所有仆从立时逃得干干净净。
“呸,不要脸!下次就不要让我遇到!”
那些人才一走,女孩的身体马上恢复自由,不屑地唾了口涎沫。正不满间,回头却听到莱翼慌张的声音,围观的群众似对西地异客颇为好奇,他的表现和长项,在外地人少见的推古街实是稀有动物,不知不觉竟被团团围起,娇小的身影瞬间没顶。
见莱翼对众人的询问手忙脚乱,女孩当机立断,敏捷的身躯钻到到莱翼身旁,一拉莱翼的手,硬是将他拖了出来:
“跟我来!”
女孩在他耳边暗道。只见她穿过几个街幻,到了推古神社背头,身法竟甚为迅速,莱翼被她拉着手,心里感到颇不好意思,却又不便说,才想找个理由脱开,却见女孩忽地在前方停下脚步,害莱翼险些撞上了她。
“这里应当可以了,不会有讨厌的苍蝇再来纠缠。”
一个字也不愿意浪费,那女孩呼出口气,莱翼才刚有点弄清地点,她便转过头来,两眼怒视莱翼,冷不防纤指出招,大力点向他的额头,似乎想单用手指便将他的额角戳穿:
“你这笨˙蛋!大笨蛋!你明明什么都不会,为什么要去送死呢?”
“我,我没有死,小姐。”莱翼依旧保持礼貌,诚惶诚恐地道。
“我当然知道你没死!可要不是我拼死救你,你早就被他们打死了,真是——如果不是兄样叫我不要惹事生非,我也不需要你来救啊,讲话这么义正辞严,我还以为你有多强!”
“多谢小姐担心,但是,他们打不死我的。”莱翼稳重地行了个致谢礼:
“任何人都不应该在自己没有危险时随便动手伤人,这是我族的规定。”
“那好,你既然不能打的话,为什么不逃跑?为什么乖乖站在那里等人家杀?”
“不,不是的。我们的族规有言道:在尚未跟敌人交手之前,便转身而逃,是可耻的行为。”
“又是规定!你到底是什么奇怪组织的人?”女孩更加怒意难抑。
“不是组织,是一族。”
“那你是什么族人?”女孩插着腰问,样子比刚才那些流氓还要流氓。
“请恕我在‘修业’中,不能回答小姐的问题……”
“这也是规定?!”
“呃……是的。”
面对女孩愤怒的质问,莱翼整个脸红透,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小生的族人,一向是以和平为旨,荣耀神主,并不需要流血与强暴,凡事不可依赖武力来解决……小生也实在不爱和人打打杀杀。所以小姐适才用刀子逼住对方时,小生制止了小姐,真是非常失礼。”
“刚刚是你让我不能动的?”女孩霎地忘了愤怒,惊声问道。
“啊……非常抱歉……”
“你用的是什么法儿?我没见你打我的穴啊!”那孩子道。
“不……不是的,东土的打穴,我是不会的,但曾在书上拜读过,一直是相当景仰钦佩,”莱翼道:
“我用的是‘拟态石化’,是公式法愿里很简单的技巧,倒让小姐见笑了。”
那孩子更瞪大了眼睛。“你会法愿?”
“不算是会,小生的法愿,跟我族人比起来,是很差的,真是不好意思。”莱翼笑着擦擦额头,偶然瞥见那孩子的手臂,不禁骇然:
“啊,你受伤了吗?”
那孩子闻言错愕,举臂一看,才发现手臂上有道长长的血痕,显是刚才的拉扯中受了伤。莱翼却竟神情一闇,彷佛女孩会受伤都是自己责任似的。
“这没什么,”当事人反而漠不关心,摇了摇手笑道:
“我们这种跑江湖的,过得本来就是刀口舐血的日子,什么重伤也都受过,我还断过手骨呢!这一点小伤算得了什么?”她轻舔伤口,舔到痛处时,微微缩了一下,莱翼连忙阻止:
“不要这样!虽然只是小伤,但空气中多有的是细菌,如果不小心感染了,是很危险的。”
“细菌?”那孩子一呆,似乎对这名字颇为陌生。
“小生寒舍的‘伊甸’图书馆中,记载有关于前世人类的文献,其中就有提到了这类生物,据说那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却会使人生病的微小事物。”莱翼认真地说道,边思索着脑中微薄的记忆:
“受伤的时候,若是让那种东西侵进血液,很容易引起大病,千万乱来不得。”
“跟中毒一样吗?”女孩听得晕晕乎乎,截断他话问道
“不……不太一样,嗯,我也不知该怎么说,”
稚嫩的脸再度泛红,少年赶忙鞠躬,这模样无论是谁,都该会打从心底泛起笑意,女孩不禁暗生亲近之念。只听他微一道歉,又担心地道:
“不管怎样,那还是快点把伤治好吧,否则这样很危险的。”
女孩啐然一笑,哂道:“你这样说,好像你能在三秒钟内把我治好似的。”
莱翼露出一副被吓到的神情,正襟道:“啊,有祭司能够在三秒之内完成祷术吗?那可真是孤陋寡闻了。我可不行,至少要两到三分钟左右。”
那孩子第二次瞪大眼睛。“两到三分钟?你的意思是,你能在这时间内治好我的伤势?”他的伤说重不重,说轻倒也未必,从上臂到前臂都是擦伤的血痕,这样短的时间连止血都有困难,何况完全治愈。
莱翼脸色抱歉地后退一步,似乎忙着辩解:“是,对不起,如果这样还太久的话,我可以试着再加快一点,我瞧小姐的伤势还不太重……”
沟通障碍。那孩子内心吹过冷风,他与这个人绝对有沟通障碍。
“不管花多久的时间,你快点施术罢!我有听过西地的法愿,东土虽然也有自己的术法,但祭司的法愿,我还真没见过呢,快点帮我治疗啊!”
“是,仅遵小姐之意。”
深深一鞠躬,莱翼伸高右手,让袖子滑至肘下,露出那根通体洁白的华丽仪杖,水般柔地挥舞过女孩的臂膀,饱受催残的手臂一凉,竟是被一枚蓝色水球包裹。女孩看得大呼惊奇,雀跃不己。
“好好玩!”她笑道,这辈子恐怕是第一次近距离看人施展法愿。
“过奖了。我是水象的施术者,使用水象结界,会安全快速得多。”
祈祷中不好分神讲话,少年只能微微报以一笑,随即双眼轻闭,细致如少女的睫毛交迭,呈现一种宁静与神圣交织的美丽。他慢慢仰起头,像是感受雨珠落下的倾刻:
“Aveverumcorpus,CorpusnatumdeMariavirgine:Verepassumimmolatum……”
口唇微张,是女孩所不懂的语言。相传所有的咒语和祭文,在如今的重生大陆上,大都是从前世遗留下来的瑰宝,所以保留了古人比围棋还要复杂的岐异语言。
随着祈导文的流泻,只见那水般的蓝球渐渐缩小,如同奶油融化到蛋塔中,静静没入女孩的手臂,而那原本血迹斑斑的肌肤瞬间更新,回到初始的白皙和亮丽,神圣的光芒笼罩其上——真是标准的“神迹”,任谁看了都免不了这样感叹。
女孩欢呼一声,抚摸这不可思议的法愿,高兴地跳了起来。莱翼却在一旁跪下,蓝眼望向常人难以辨识的远方,双手交握,仍然维持祈祷的姿势好半晌,将修长的五指于胸前轻点十字,这才直起身来:
“你没事了吗?”莱翼抹去额角一滴清汗,担心地问道。
“嗯,多谢你,”终于道了声谢,女孩望向莱翼的眼光突然多了崇拜,没想到这个呆头鹅还不只是呆而已,竟有如此深藏不露的惊人业艺:
“我从来没有看过那么美丽的法愿,今天真是大开眼界了呢!”
“那里,这等的程度,在我们的族里面,几乎是每个……只要是长老级以上的祭司,几乎都会使的。”他本来想说“每个人都会用”,但一想也的确有些人不会,自己的教义是凡事不可夸大,不可妄语,忙临时改了口:
“且况这不是法愿,我是祭司而非法师,一切力量仅由神所赐与,凭藉神的眷顾而茁壮,和与诸神签定契约、借用其力来指挥自然的法师大不相同。刚刚那是最基础的祈祷法愿‘圣体诵’,借用神的血肉,来救赎小姐的伤口;耶宗尚有钗h阶级不同的祈祷术,但小生奶O不高,假若是家母,能将这些祷词得心应手。”
“真奇……喔,对了,你看起来是西地的人,这就难怪了──难怪你的体术这样差,但是对付那些人,你可以用法愿也无所谓啊!”女孩对于少年的解说似懂非懂,还是照旧称呼:
“在西方,你这样的做法,或麦晹瘙o通罢!但是我们东土的人可是有仇必报、缁珠必较的喔,像你这样处处让着恶人,迟早有一天会被人恩将仇报,糊里糊涂丢了性命,这样你也甘愿?”
“是,谢谢小姐的指教。但是我们族规有云:‘不要与恶人作对,有人打你右脸,连左脸也转过来由他打’。所以平时若是当真没有必要,还是不要动手较好。”
女孩又笑了起来,对于莱翼吟咏的耶宗教义并无反应,只是似乎对少年的好感又多了一层。
“好罢,看你这人还挺有趣的啊,不如我们来交个朋友,”女孩又忍不住笑了笑,思忖半晌,灵动而微带顽皮的双目凝视莱翼,以诡异语气轻轻说道:
“先告诉你几件事,第一,我不是‘小姐’。”
“什么?”生性单纯加上皇语不熟,少年对这句话完全反应不能。
“就是这个意思,我是男的。”她──他一脸轻松地道。
“可是……可是小姐……不对,阁下……”
莱翼瞠目结舌,望着眼前这位小少女,不,少年。只见他秀发分流,在两侧扎起,宛如垂吊的两枚鲜果,脸庞也秀气的令人疼惜,精致的皮肤像是滴出水一般;一身女侍的爽丽装束,脚上随便踏了个十字草鞋,两只眸子精灵古怪,像极了日出常见的摊贩儿女。
虽然像这少年的年纪,皮肤该不会老化到那里去,但是这未免也太……太惊人了点儿。
看着莱翼惊异的表情,少年纵情地笑了笑,眼波流瞰,动人已极。如果莱翼不知道他是个男孩,一定又要红过脸不敢看了。
“怎么,你不信啊?算了,反正也从没几个人信过,也罢,我有办法让你相信──真是……同样的事情又要再做一次了。”
还没搞清楚少年话中之意为何,只见他忽然开始解掉身上的浴衣,先解腰带,再脱内衬,将上身整个裸露出来。莱翼只觉视觉神经一惊,没想到他竟这样豪爽,说脱就脱,本能似地遮起半只眼,却见他胸前真是平坦一片,只不过皮肤白皙细致,样子比女人还要美上几分,不禁呆然。
三秒之后,莱翼才察觉到,自己的眼睛已直勾勾地瞪着少年的身体酗[,不禁一惊,脸颊微微泛红,连忙低下头来。
少年在大笑声中逼进莱翼,一手握住他手腕,将他的手拉到胸前,触及自己的胸脯:
“就跟你说了,我真的是男的了,你现在可相信了么?”
莱翼的脸色呈现惨白僵硬状,脑袋一片空白,想要挣开少年的掌握,却发觉四肢早已发软,半晌才慌忙点头:
“我……我知道了,认错小姐……认错先生的性别,真是对不住。”
无视于莱翼的反应,少年总算放过他验明真身的手,微笑地倒坐回神社的台阶上:
“唉,算啦算啦,认错性别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若能认出我是男孩,那我才要视你为怪物。何况你总算是肯出面救我的人,不像那些旁观的大人,平时吹牛吹得跟什么似的,一遇到了真事,个个抢着做缩头乌龟!喂,莱翼,我姓影,名字叫绫女,今天碰到了你,就算跟你做个好朋友啰,我是不是你在东土遇到第一个朋友啊?”
“呃……是的。”
连名字也很像女孩子,莱翼心想,他从小严谨,不知该如何迎接绫女潮水一般的热情,只得微带腼腆的答道。
“那就太好啦!我跟兄样到处流浪,没有藩籍,偶尔卖点小杂货糊口也就是了──不过现在发生了这种事,这个地方也不能再住了,明天那家伙一定会带一大批人来,我得尽快逃跑才行,不过倒可怜了邻居,混帐!”
似乎想起刚刚那些流氓,少年燃起无名火,双掌相握,力道大到骨头迸出清响,吓得莱翼一退:
“世道一乱,什么牛鬼蛇神都嚣张起来了,不学点武学还真不能够保身,我得尽快去找我兄样才行……喔,对了──我哥哥,虽然我很想让你见见他,但这这些日子大约不行,他在忙一件……大事情。”
提到哥哥二字时,少年语气一闇,彷佛染上松墨,淡淡的,但却异常深刻,彷佛已经存在良久,却依然挥之不去。
“……绫女君?”就算莱翼再怎么迟钝也感到异样,不禁出口试探。
“哎,我没事,你叫我小绫就可以了,绫女绫女,乱别扭一把的。”绫女叹了口气,这口气,听起来比他之前任何一次都意味深长得多:
“如果你见到我哥,可以叫他影大哥,他名唤见愁,大我六七岁,应该也比你大罢?你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
“不,小生今年十七岁足了。”
“喔,没想到你还大我一岁!”绫女忽地一屁股坐倒在地,极富女性化的眉宇间写尽失望,那模样撼得莱翼一阵心悸,慌忙闭眼:
“我还以为说不定有个男孩子可以让我叫‘弟弟’了呢!真没意思。兄样老把我当小孩子,不是把我一个人扔在‘安全的地方’,就是管这管那,做什么事都觉得我跟着不妥当,我明明都已经16岁的人了啊……”
这点也让莱翼颇为震惊,在他黎H不怎么多,判断不怎么准的眼里,绫女该只有十二三岁,只因他的脸实在太秀气,秀气到如同娃娃般,所以看起来才会比实际年轻。
不敢对别人家务事太发议论,莱翼只得试探地道:
“令兄必定是很忙的,既然会将您另作安排……您就体谅一下令兄样,或部K…”
“喂,莱翼,你知不知道若叶家族的事?”绫女没等他把话语说完,忽地回过头来插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