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第一记雷响降临大地,光速比声速更快,映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大放光明,炽芒中的剑傲竟右手高举,将长剑往眼前高大的身影胸膛刺落:
“住手──!”
亲眼看见白光灿然的剑身从背脊没入,穿透青年腹部,猫又首次尖叫出声,彷佛看见鲜红的液体夹带生命升天而去。
轰隆!第二声雷响扑打上岸,同时也击入猫又一向刚毅的心灵。她不禁掩住面颊,一时间茫然失措,诸般懊悔、悲恸和愤怒等情绪涌上心来,竟是眼睁睁地看着剑傲连剑带人,从容脱离猫又精心设计的围猎。
“站住!”
想拦住凶手的离去,猫又却斗觉自己双脚软倒,不由自主地向后靠去。轰隆隆!第三声雷响,光芒如潮水,淹没她的听觉和视觉,思考的能力似也随漫天青光轰然炸飞,整着世界在她面前崩毁,堕落,崩毁,堕落……轰隆!然后是第四声雷响。
“诚……!”
无意识地高声呼喊,甚至没注意到自己软倒的身躯,满拟接下来必是后脑着地的疼痛,那知继之而来的触感柔软温暖非常,竟似有人以臂接住了自己。
惊恐间向后看去,猫又瞪大了眼睛,第一照面还认不出拥抱者的身份,因为那张脸一向被蒙面巾遮去耳发,这回却一无屏蔽,与眼睛相同颜色的乱发随风而舞。
猫又不禁瞧得呆了,反身抓紧搀扶着的肩头,有生以来头一次反应迟缓。
“你……你怎么会……?”
臂的拥有人往光亮处一站,这回视觉再无遮蔽,青年那双松木色的瞳首次染上些慌张,因为怀中人愕然而惊喜的泪光:
“你……你没死么?”
不明白她的惊喜,青年只好神色微带无奈地摸摸头颅,在下颚上抚了抚,示意蓝色蒙巾已被剑傲取了去;原来他适才也被傀儡所惑,第一声雷响打下来时,他没注意到剑傲的第一波偷袭,虽躲掉了攻击,未料蒙面巾却成了对方的战利品。
而没想到剑傲竟趁此机会,将傀儡李代桃僵,利用猫又的错觉演出一场残杀情人的戏码,好换得机会脱身。
猫又呆然半晌,随即明白事情的原委,深深吸了口气,竟是抱腰一弯,咯咯乱笑起来。不知是笑得过火或是其他原因,猫又的眼角竟似沁出眼泪,青年更加大惑不解,只得将一头乱发在狂风中搔得更散。
其实打从数年前,自己跟踪起这姑娘起,他就从没弄懂着只小猫过。
起先只是职业里善于偷窥的本领,让他得以相随多年而不被察觉,那些年来她观察这位百鬼门高层的一举一动,却惊觉她的内心从不若外表狠辣开朗。
他知道她时常一个人对着镜子又哭又笑,原先以为那是在模拟与人说话,然而时日一久,他才发觉这行为不过是她试图与自己沟通。
经常看见她侧头,望着镜的彼端一模一样的倩影傻笑:“告诉我,你是谁?”常常一坐就是数个时晨,这问题则反反复覆,明明无人回应,举止怪异的姑娘却从不懂得厌烦二字为何物。
当时他心底早有所属,并且为此离开故乡,这般情景对一个纯朴而只懂执行任务的伊贺忍者而言,不啻又是另一椿乡野怪谈。只是跟踪的时日越久,不知不觉地竟成了一种怪异的习惯,连他自己也不明白,彷佛一日见不着那只猫,他便连睡也睡不安稳。
这情况直到一次仲夏,她终借着镜像发现了青年的踪迹,才发现原来笑容可掬的她也会发怒,然后就是长达两年的追杀,彼此势钧力敌,断断续续的鏊战让双方精疲力尽,达成一种默契的休战协议。
于是她又回去执行任务,只是不再镜前自询;而他又继续跟踪的使命,日日夜夜从不懈怠。
不记得什么时候有了第一次交流,总之剩下的几年里,他们的距离越拉越近,她知道他的来意、他明白她的宿命,从前两人都不相信这世间有什么能将他们拉离原始的职责和命运,然而渐渐的,这份相信变得薄弱,只有同时存在的光阴才是生命的真实。
她忽然发现一直以来所寻找的自我在那里,不是权力和杀戮,她的镜像,原来始终嵌在某个人的心底。
轰隆,雷声潇洒地敲下第五声铜钹。
“阿诚,猫又想要赌一赌,好么?”
终于屋宇内有了声音,如猫打呼噜般轻柔,轻将身畔人推开,猫又缓缓收下满把的武器,一个踪身跃到屋顶上,凝视可恶的老鼠逃之夭夭的背影。眼神微微一深,适才那一瞬间的惊吓,似乎让猫又终于明白了某些事情:
“猫又想追过去……虽然那家伙可能真的是满口谎言。”
知道青年不会回话,她再次主动自言自语:
“因为猫又有非效忠九十九家不可的理由……如果猫又就这么背叛自己应尽的宿命,那么,猫又反而永远也无法真正地逃离百鬼门的一切;”
“而且阿诚,我会日日夜夜提心吊胆,就像刚才我以为你死去一样,我不能活在逃避的恐惧里。所以我……还是决定要追逐那个人,直到确认九十九大人的安危为止。”
坚定地道着誓言,猫眼微瞇,猫又仰首倚靠身后的屏障,闪光偶起,映得她娇颜闪烁不定:
“……但是阿诚,你并没有,我们猫又一族,向来是独来独往,或许所有的妖兽都有这样的脾性──我行我素,罔顾天理。然而阿诚,猫又没有权利……要求你跟着我去冒这种大险。”
听见这样的暗示,松木色的眼睛回望猫般水灵的瞳铃。若不是有亲身经验,大约很少人能相信世间有比言语更能清楚表意的东西,语言尚有误解和含混的地带,然而此刻的眼神交错,却连一个字的模糊空间也不存在。
猫又不禁一呆,因为她看见他难得又开了口。毋需立什么天打雷劈的毒誓,越来越遽的雷响已为他作见证,虽是重复的字句,两次却隐含不同的深意。
猫又在雷声隆隆中纵情笑了起来,为青年千篇一律却真诚朴实的誓言:
“妳到那里,我跟着妳。”
狂雷混合骤风,卷落一地秋天未尽的黄叶,剑傲在胸前抓紧一把,空气中的湿黏随即扩散指间,散发一股腐败的草味,彷佛强调着他如今的心绪。
不用回头确认,他就知道诱敌已然大功告成,因为猫又的移动风格斗然而变,由消极而积极,狂风运送着敌手的气势,直逼前头豁出性命疾奔的自己。
风与雷交错中,剑傲死命辨认出茶馆的方向,祈祷稣亚的耐心天下第一,能在茶馆关门后信守诺言乖乖在原地等待自己。现在他开始庆幸那契约的签订,就算人妖再怎么不爽自己,为着条文的内容还是得帮忙到底。
茶馆的位置逐渐逼近,他对自己的认路能力还算略有自信,选定正确的街道落地,剑傲拔足狂奔至“陆羽”的门口,急于寻找那蓝色的茶吊和木造的典雅窗口。
没有,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一堆断垣残壁。
“什么……?”
张大了口,长剑铿然落地,剑傲确信自己的危机处理能力尚算合格,然而眼前的情景实在太过突兀,令他无法相信一幢完好典雅的日出木造建筑,可以在一下午的光阴内这般毁蚀殆尽。废墟的四周架满维护行人安全的护栏,要不是如今时正深夜,恐怕看热闹的人会道塞于途。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剑傲真怕如故事中的描述,废墟中伸出一只手,等待他的是稣亚奄奄一息的遗言,还有叫他自个儿好好努力的无用鼓励。
摇首甩去机率奇低的异想,剑傲迫使自己正视现实──以稣亚的本领,雷劈都死不了,区区断壁绝对压不死他。只是这地方必定发生过某种惊世骇俗的大事,而且他有不好的预感,以他搭档爱出风头的本性,事件就算原本与他无关,他也必想尽办法和其扯上关系。
正绝望间,耳朵却被怪异的声响所吸引。那音调频率颇高,音形近似麻帛撕裂的哀鸣,好像喉咙沙哑的歌手死命挤出几句歌词,这时节会有这样的声音当然不寻常,剑傲警戒地寻找起声音的来向。
不需寻找太久,因为对方也没有蓄意躲藏,相反的还对他甚有兴趣。呆然低头看去,闪电的照明中,一抹黑色长形的生物缓缓挺直身躯,光滑而黝黑的皮肤磨擦着街道沙尘,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悉苏,红舌温润地吞进吐出,促使他不由得退后一步。
“蛇……?”
似曾相识的体态,剑傲确定他见过几回,只是场景和情感因素使然,让他不愿去回想这宠物的主人究属何人。然而蛇的动作却不容他细思,边磨蹭着响尾,边以游动的姿态迅速逼近。
气势和杀气惊人,蛇的表意显然绝非友好,基于本能防卫,剑傲敢忙滑步躲去。
然而蛇项的攻击动作竟比猫还迅捷,一但锁定猎物,攫夺只在剎那之间,处在惊愕中的他根本无从挣脱,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黑蛇锐利的白齿没入自己的肌肤。
还来不及叫痛,反射想将嚣张的黑蛇赶出身体的领地,一个声音却阻断了剑傲拔剑的冲动,宛如公式法愿“传音”的效果,超越声波和耳膜的传递,直接将讯息转入脑海。
音质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那混杂着傲慢,跋扈与严厉的声音:
“现在才回来,你是去天照城逛街吗?”
剑傲大为惊讶,不自觉得游目四望,“传音”有距离的限制,任凭你术力再高强,最多也只能在目可触及的范围发挥效力,对于人妖的作法不禁大惑不解,他在弄什么玄虚?
“……其实你可以不用玩捉迷藏考验我,我小时候一当鬼,常常就是一辈子……”
“谁跟你玩捉迷藏?你遇见沙勒曼德了?”
压倒性的声音将剑傲的苦求逼回,这般使用传音真会将人的精神绷紧。
“沙勒曼德?”
“Salamander,我的蛇,也是神话中的火中精灵。我现在人不在那里──发生了点意外,谁叫你守时观念奇差无比。他们是从小跟着我的双子蛇,拥有少数双胞胎心灵契通的特殊能力,我让其中一只留下那里等你,他的兄长在我这里,透过蛇意的传递,我们才能联络彼此的讯息。”
稣亚的声音优雅而高傲,剑傲可以想象他正以修长的指缓缓抚摸光滑的蛇皮:
“只要沙勒曼德接触到你,我在他身上施了法愿,你想什么,他都会忠实地告诉他兄弟。一但接触点消失,法愿可就会永远失效,你不要自作主张挣脱。”
“可你也别叫他用这种方式……我是病人……”
对于人妖的行径,剑傲每一次还是只有苦笑的份,望着坚持忠于主人交代问候方式的黑蛇,使尽吃奶的力气紧阖蛇唇,丝丝血线顺着齿痕滴下,苦命的大叔不禁开始怀疑稣亚的动机:
“你何不让他像攀附你一样,缠在颈子上还是什么的……”
“开什么玩笑,”
即使透过蛇的心灵传递,稣亚的声音还是麻利得怕人:
“沙勒曼德的主人只有我稣亚一个,缠于颈项而不攻击是蛇类一族顺服的象征,你要庆幸,牠肯咬你就该谢天谢地,我本来令他咬你脖子的,这样离脑部的神经较近,传达的错误率也低。”
不知是半兽人的颈动脉与人类构造不同,或是稣亚的医学概念与他个性一般特立独行,这类原本应是玩笑的威胁出于人妖嘴里竟似真实的考虑,剑傲不禁首度冷汗涔涔。自己究竟是恶行恶报,还是物以类聚?
“废话少说,”
不让剑傲有发言抗辩的机会,稣亚完全我行我素:
“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对方的语气竟然可以严肃至此,剑傲微感意外。
“你耳朵洗干净听我说──先深呼吸,万一你躲在什么鬼地方,大叫可行不通,我可不想和一具尸体搭档,还得花钱帮你收尸。”
“我想也没什么更惊讶的事了,茶馆的模样已经让我够骇然。这地方看起来是曾发生过些惊天动地的事件,不要跟我说始作俑者是你,我还不知道你对拆除工作这么有兴趣。”
凝视那曾震慑他的废墟,数处有支持稣亚犯罪证据的焦黑痕迹,叫剑傲想为他辩护也困难:
“你说罢,就算你说你方才和百鬼门领袖打了一场,我也不会皱一皱眉头。”
感受到另一端心绪明显震动,似乎是这句话触动了对方理志,以至于一向高傲的人妖也蓦然一呆:
“虽不中亦不远矣,你的神通广大倒真出乎我意料,我是当真和百鬼门的人交过手,只不过她是否领袖,还未定案。重要的是,现在我和百鬼门的法定继承人混作一道,还附送个笨蛋保镳。”
或许是因为相隔两层心灵的关系,原本自恃理解力不错的剑傲却突地无法辨识这些字句的意义,诸般违反他思路的讯息在脑海里冲撞蒸发,让他险些儿便停止呼吸:
“你说……什么?”
“真是的,还要我重述一遍吗?你的心灵不干净,难怪收讯不清。我和他们在茶馆碰面,详情现在没时间细说,总之我总算是取得他们信任,现在正要追上他们,你知道,百鬼夜行──”
剑傲已经无心去听稣亚的啰皂,思绪全在稣亚前一句上旋转,如果人妖在身畔,他一定会抓紧他肩头狂摇:
“你说──百鬼的头领,他们口中的‘九十九大人’,如今和你在一块儿?”
“我就说你一定大叫,你就偏不相信。”
沙勒曼德递送的语句显然有些得意,稣亚冷哼了几声,也不问剑傲的精神是否能够承受,径自将他遇见付丧和玉藻前的经过浓缩成一分钟精简版摘要和盘托出,还加点自夸的旁白加注。若是剑傲知道整件事情的原委脉络,必定要伏地佩服人妖的组织能力。
敛了敛干涩的唇,稣亚的音讯微微减弱,似乎在忖度着接下来话语的可谈性。
“还有,告诉你一件事。我受了不轻的伤,虽然尚不致死,但是一段时间内,恐怕不能施用法愿,”
稣亚的音质转为严肃,有些嗫嚅。剑傲知道他素来高傲,若非当真走投无路,绝不肯如此示弱,而且是确实对自己以搭档视之,否则就算是濒死状态,谅他也不屑向路人索求一丝搀扶。
然而来自稣亚带来消息的震撼却盖过了那份担心,难掩心中的兴奋,多年的历练勉强维持住他颤抖的语声,作梦也想不到他与猫又的诳语竟一语成谶,剑傲真要考虑开始信仰神祇,如果有容许贪杯和装傻的上帝。
“稣亚……你现在仔细听我说,”
对方的叨念猛地敛起,原因是剑傲的声音竟意外深沉起来,不同于照面的潦倒随便,首次被他唤名姓,稣亚深切感受到他那藏于灵魂之内的深邃。
笑容漾起,剑傲自不知稣亚的疑虑,望着手上咬囓不断的沙勒蔓德,心绪随着声音低语:
“你现在想个办法,把雪女和妖狐引来,我……有话和她们好好沟通。”
蛇身传来稣亚的心念,有些疑惑不解:“你要和他们见面,但是若是他们……”
“你先别问,总之想办法带他们到陆羽茶馆……废墟附近,越快越好,一切成败在你,切记。”
“但你没告诉我为什么……”
对方的抗辩还来不及传送完毕,剑傲却径自粗暴地扯下手上死啃不放的黑蛇,稣亚的心念随即中断。
“因为,我想作个实验……”
喃喃自语,月光往城的一端没入,焦雷再次蠢动,仰望远方逐渐逼近的两个黑点,剑傲一捏手边长剑,噙起云淡风清的微笑:
“游戏开始了……”
“玉藻前──”
“玉藻前!”
燕旋檐下,和室的木造深檐总是给人清凉的感受,天照城的炽阳如斯,有个庇荫显然更让人安适舒凉。全座木造的日出广宅下,一地的白色碎石子在阳光下闪着温柔白光,石制踏子延伸至人造山石旁的灯座,修剪得玲珑可人的青松点缀四下,跌宕多姿的枝枒佣懒地爬满空气,更添一番素雅。鹧鸪在庭院里雀跃吟唱,间或啄食偶然遗落的松子,一片安和乐利的风光。
然而禽鸟的啁啾却猛地被疾踏而来的足声惊起,尖叫着四散飞去,土黄的羽毛在湖面激起涟漪,彷佛正象征着来人着急的情绪:
“玉藻前!”
足声泠泠,素色的碎石被苍白胜雪的一双细足掩盖了风采,所到之处飞鸟游鱼一哄而散。
顺着那双小脚往上看去,身着一袭纯白色儿童和服,腰间以银色穗带轻系,短髻松散盘于黝黑的发后,霁雪般肌肤簇拥黑潭也似的双眸。来人竟似从画中走出,那圆形脸蛋瞥到那里,冷漠中带有天真的灵气就盈满何处,将整个沉重肃穆的和式庭园,霎时变成了轻巧的乐园。
然而如今那卵形脸蛋上却横溢泪痕,挥动叶掌胡乱将一把鼻涕抹去,小小的鼻抽咽不停,女孩的黑眼睛左顾右盼,似在找寻什么人的身影:
“玉藻前……你在那里?你在那里!”
在庭院里仓皇一阵后寻不着目标,只好跌跌撞撞地索求来路。泪眼朦胧看不清前途,女孩已经失了辩识方向的能力,以致于当她转头往和室的方向奔走时,打头便撞进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仆在这里,付丧殿,玉藻前在此候命……什么事这么着急?”
金色的长发在春阳下泛着温润而不炫目的光芒,彷佛正诉说着来人的个性。金色的瞳加上金色的肌肤,眼前的他简直像与太阳争辉,一身落地的和式蓝衫,气质却与显眼的外表成反比,温和而蕴藉,似乎只想一辈子隐于某个身影之后,以双手默默呵护她成长,茁壮。
“玉藻前……球……我的球……”
白色和衣的女孩五指紧扣,来人才刚映入眼帘,便被她细弱的手掌一把攫住,长衫成了她擤鼻涕擦眼泪的工具。如此一来话便更加含混不清,断断续续只重复着相同的对白:
“我的球……掉了……掉进……池子里……”
“球?什么球?”
惊慌失措写上他姣好的面庞,一时间不明白女孩话中的确实涵意,他忙蹲下身来,好近身安慰外加将指令听清:
“小姐,你先别急……先别哭,慢慢说,您掉了什么,掉在那里?有什么是玉藻前可以效劳的地方?”
蠢动的鼻朝天吸了口冷气,小女孩终是以仰头止住溃决的泪腺,但是没过两秒就又哽咽起来:
“我的球,平常在玩的那个描金绣球……池子……庭院中央那个又小,又深的池子,付丧手构不着,试了好些次……怕是,怕是永远捞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