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让开!”安然一甩手推开他,低头使一股蛮力气视死如归划开包里的拉链,那只小小的钥匙扣,上面还挂着大学时,乐思桀第一次带她爬山开日出的纪念品——派大星。现在两个人的气氛剑拔弩张只有那个粉色的安然印象永远流着两桶鼻涕的派大星,骚气笨拙的粉色,派大星耀武扬威地笑,似乎用一种浑厚的嗓音说,“嗨,夏安然宝宝,一场战争要开始了。”
夏安然一把捂住那双傻气的眼睛,钥匙插进门锁窸窸窣窣地打开房门,门缝敲开的那一瞬间,安然用很大的力气转身开门,刚被打开,一股更大的力气,门又紧紧关上,那双手压在门上面,转身望去,那条松动的领带悠悠荡荡。
“我问你,有还是没有。”乐思桀今晚不问出点什么誓不罢休,安然嘴角突然被他的无理取闹弄得哭笑不得,“有,可以了吧,满意了吧,让开!我要回家。”
门霍地敞开,安然风风火火地进来,待准备关门的时候,乐思桀强行的挤进来,在听见安然的答案之后,他摔门而入,安然脚上的拖鞋一只还没穿上,他就一把抓住安然,攥住安然的手腕,奋力推倒墙上,墙上的小手灵活,拼命想要也摆脱束缚,尽管那看起来不大可能,此刻的乐思桀的心房埋了一颗巨大的炸弹,只要安然一牵引那条细细的线,五脏六腑蕴满的愤怒马上会喷薄而出,炸得血肉横飞,支离破碎,他粗重的喘息一会儿,愣是没有说出话。
安然见过这样表情,在她怀孕的时候乐宅的时候,他就经常跳起脚来厮杀到地老天荒,那时候的武器是巴掌,是修长的腿,是猝不及防擦肩而过的茶几上飞过的杯子,是董存瑞的碉堡,是核武器,是炸药包,轰隆一声,礼花四溅。
暴力的快速流动的场景像童年快速旋转的万花筒,来不及反应,一刹那的绚烂绽放,安然就在这抹绚丽的图景里看见苍白的永恒,就像一个人走在雪地的清澈,乐思桀驾轻就熟地拎起墙角倔强的胳膊,蛮横地拉着那只白皙的手腕,就像辽阔荒原上身上绑着绳子拉石头的纤夫,固执地,倔强地,不管不顾地,置于他身后那声,“乐思桀,你做什么……”早已经在纤夫目击众神死亡野花一片大草原的原始的愤怒里全部的忽略不计了。
安然没来得及选择反抗或者挣扎就被乐思桀拖拽到浴室的房门,前天晚上下水道堵了,地上积了一层浅浅的水,推门的一刹那,水和大理石地面被门尖锐的棱角擦过,就像有人那尖锐的利器划玻璃发出牙龈般酸痛的声响,因此乐思桀第二次奋力地推门,那踩猫尾巴一样的尖叫就显得虚弱无力。
乐思桀的动作敏捷并且迅速,一只手拽住安然后扣背后的手腕,另一只手,在墙上的白色开关上轻轻一推,昏暗的浴室立刻明亮起来。
他想都没有想,冲着花洒的位置直奔而去,随便的拧开,花洒下面的水注源源不断的流下来,冰冷地圆滚滚的水珠敲打下来,他完全不管,那张苍白的小脸拼命的躲闪倾盆般冰凉的冷水。
安然的后脖颈被粗大的手钳制住,麻木到酸疼,任由她怎么扭动,挣扎也无法躲避,劈头盖脸的冷水,她大口的拼命呼吸,猝不及防的冰冷的雨水就哗啦啦的流到嘴巴里,忍不住的被呛得剧烈的咳嗽。
模糊的冰冷的水马上打湿了她的头发,她后背的薄薄的衣服,一股寒意透过脊背蒸腾吸走所有的热源,当然这一切跟眼前发了疯一样的乐思桀比起来都不算什么,冷水弄湿头发,两肩的长发打柳,滴答滴答不停地流水,看不清乐思桀什么表情,只是哗哗的流水声里听见乐思桀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此刻安然认为可笑的话,“你还爱我吗?”
“你还爱我吗?”是在等待安启明问话,那次“表演”安然给出“答案”,他是有听到的,这次又重逢一遍,是延续那漫长的忙音,那一串忙音就像一条分割线,切断过去和未来的空间,如果说曾经那句是刻意表演是棋逢对手的考验,那么此刻不被尊重的虐待就是荡然无存的同舟共济,总之,分文不值,什么也不是,安然脚下一滑,就倒在浴缸中,坚实的白色浴缸撞击后背钻心的火辣辣的疼,冰冷的水灌溉在身上,安然微微的瑟缩,像一只被完全淋湿得白猫,“不爱。”回答穿过冷水,擦着冰冷寡淡凉薄的气息砸向乐思桀。
都说女人有一种持宠而娇的劣根性,对于,夏安然来说,完全是国际玩笑,无稽之谈。
花洒下面的水依然源源不断地喷薄而出,乐思桀不费吹灰之力就轻松地按住安然,拿着花洒冷水直冲安然,虽是五月但北方的楼房朝阴,一连几天的多云天气,没了暖气,屋子阴冷,别说用冷水浇,就是平日下雨屋子里只要不开空调,往屋子里一走,身上就像披了一个湿乎乎的棉被一样,刺骨的阴冷。
浴缸里的水不一会儿就越来越多,沿着浴缸的边缘涌上来,安然的身子已经由瑟瑟发抖到半僵的麻木,冷冰的水珠砸在睫毛上面,眼前的事物逐渐清晰,她这才意识到,水,已经淹没身体了。
手指在长时间的水里浸泡已经发白褶皱,抓住浴缸的边缘又湿又滑,反抗,辩驳,说话随着水的灌入,这些反击的词汇握在手里,因安然的瑟缩而不再有用。
她抱紧了双膝蜷缩在浴缸的角落,不停的咳嗽。静置一会儿,透过湿淋淋的睫毛,浴室墙角的镜子反射的光影,安然看见地上的皮鞋,锃亮的鞋面因水珠变得光滑,几颗圆滚滚的水珠匍匐在上面。周围积了一滩水。
那只皮鞋轻微动了动,刚才过分嚣张,现在在一滩水里,偃旗息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