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许的什么愿望吗?
她走到许愿树下,上面挂满了红色的绸缎似的布签,琳琳朗朗挂满树枝上,风一吹连同风铃一样,哗啦啦的响,敲击着美妙的音符。
夏安然抬头漫天的柳絮飘荡着,杏花微雨。
画面纷纷涌动,一桢桢的播放,而尽头处那个男人的笑,开的漫山遍野。
一下一下向后退,退后到杏花微雨的风景里。
你会离开我吗?
思桀?
会吗?
等待的回答仍旧是那样岿然不动的笑,没有什么起伏,没有什么情感上的变化……
一股酸涩的情感涌上心头,夏安然微微睁开眼睛,画面层峦叠嶂,潜意识刚刚离清醒意识的边缘,她回想起,刚才意识的尽头处,自己变小了。
十二三岁的样子,一个大哥哥的样子的男孩,拉着她的手,走过树林,山峦之间,每一步,每一步,他的手都紧紧的握住她的手。
至于他说了什么或者长什么模样,已经记不清了。
但是他的声音像大提琴一样,悠扬的,遥远的,回荡在空幽谷里婉转动听。
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手机,时间过去才不过二十分钟,那个清晰无比的梦就像在眼前一样。
太真实了。
待她睁开眼睛,忽然听到门口的声音,像是从门梦中被人叫醒。
她抱着肩膀瑟缩了一下。
顾西爵听到门锁窸窣的响动,从侧卧出来,打开了门。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门口进来,外边应该很冷,他来打的时候有股凛冽的气息也伴随着吹拂到空气周围。
目光扫视了对面男人和屋子一圈,最终目光落到夏安然的身上,“安然,跟我回家。”
顾西爵吸了一口气,看见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夏安然,一动未动,“安然可能工作压力太大了,你记得一会儿带她散散心。”
乐思桀站在门口,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轻敲手机后盖,姿态悠闲,慢条斯理的开口:“顾西爵,谢谢你的照顾,她今晚除了回家,哪都不许去。”
后面那句“除了回家,哪都不许去。”他故意放大了分贝,似乎说着话根本不是给顾西爵听,而是屋子里另外的一个人。
顾西爵温文尔雅的笑了,仿佛懒得跟他较劲,走到她身边,换作一种温和的语气,双手轻抚在她的膝盖上,与她对视着,“安然,你告诉我,你想回家还是留在这里?”
夏安然偷瞄一眼乐思桀,以乐思桀的性格不会就这么容易算了的,怎么会就简简单单的让她留在这里就算了?
果然,乐思桀站起来,大步流星朝客厅走过来,正好在沙发上和茶几上的过道,“我说的话,你听不明白吗?”
“金莱这两天不是要做后期制作不如先把工作处理好,这里交给我。”顾西爵眼睛里的坚定不置可否,忽而,换作一个温文尔雅的招牌笑容,语气却带着刺,“还是说,你根本无暇顾及苏媚闲来无事想起安然来了?”
乐思桀脸色如常,也跟着云淡风轻的一笑,“安然,是我妻子,我们倆个的事情,还用不着一个外人插手。”
顾西爵的声音干脆而坚定,果断地,“那让安然自己说,是回家还是留在这里?”
“我留在这里。”夏安然回答的干净利落,仰起头于顾西爵对视。
乐思桀终于走过来了,紧绷着脸,用力抿着唇角,刚硬的线条越发清晰可见,他往前跨了一步,伸手扣住安然的手腕,语气依然是淡定,却不容缓和,“我说过了,今晚,你,跟我回家。”他顿了顿,“顾西爵,我们有空谈谈。”
他的力气非常大,紧紧攥住,安然的手腕被捏得生疼,她条件反射往后仰了仰,同时掰开他的手指,嘴里嚷着:“放开,你,放开我。”
也许是这般强势的拒绝,真正的惹恼了乐思桀,他用力把夏安然拖到自己身边,从沙发上,她的还光着脚丫,一个小心的重心不稳,没有站住,歪歪斜斜的就往前面的茶几上撞去。
细皮嫩肉的额头和坚硬的钢化玻璃来了一次亲密接触,当然结果证明,那玻璃确实坚硬无比,证实了那个成语望文生义的“以卵击石。”
当真是寂静的屋子都听得见清脆骇人的声响,安然甚至听到那尖锐的凸起的玻璃撞击鸡蛋的声音,疼的眼冒金星,仿佛是一把轻薄尖锐的匕首,刺进去,噗呲一声,顺利地划进皮肤深处去。
夏安然歪歪扭扭的捂着额头,蹲下去,脑子里竟然浮现出一个极为滑稽的场面,中学的做广播体操的大操场上,她和一群人站在烈日炎炎下,头顶上的太阳烧烤着校长的天灵盖,稀疏的秃发突然被烤焦了,然后滋滋滋的冒出生烟,然后秃头校长倒下去,学生们就再也不用面对那难熬的时光了……
再也不用听他口若悬河,吐沫横飞了……
只可惜当时的想象和现在一样,都是一种自我幻觉般的想象罢了,校长依然每次开大会废话连篇,底下学生暴晒好几个钟头。
夏安然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以前特别难熬的日子她就闭着眼睛幻想,很快的一股大力穿过她的腰间,朦朦胧胧的,她意识到被什么人抱了起来,外面的风吹在脸上凉沁沁的,有一股甜蜜的粘稠的液体顺着额头留下来。
很温暖。
抱着安然的那个人用急切的语气跟另外一个人说,“顾西爵,你开车。”
接下来,头上划破的裂口不停的疼,嘿,我的愿望没有想到这样就成真了,她在心里悄悄对自己说。
不过好像有点疼,就像岩石裂缝中间洒下的阳光,明亮也灼痛……
车上两个人的对话,因为路车颠簸听起来断断续续的,就像一个“铃”字切断时间和空间。
很多时候飘渺的,零碎的,唯独有那么两句,是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男人,从他的口中说出来的。
“……既然不能好好珍惜,何不愉快的放手?”
抱着夏安然的男人,言辞没有任何的激烈,舒缓的,手臂微微紧了紧,“就算一下秒钟我们一同死去,我也要紧紧拉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