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珠跟墨锦在一块儿，所以只好委屈你先住我这儿了。”顾西爵刷了一下高级公寓的门卡，回头看了一眼安然。
夜色悄无声息的铺展开来，即使穿着大衣，仍然能够感受到淡淡的寒意，“谢谢你收留我，”她扯了扯嘴巴，露出一个惨兮兮的笑容。
“出门急，包里没带现金，真的给你，添麻烦，要不你能不能借我点钱，让我住宾馆也行。”
到了那个尾音“也行”的字眼，夏安然明显的在看到顾西爵的脸色拉得老长，声音变得非常非常小。
“夏安然，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他拧着眉毛，五官纠结在一起，极力地在所搜词汇，“你跟我这么客气，我真的好难过。”
他的眉眼向下，朝前迈了一步，走到黑夜里，夏安然觉得话一出非常的伤友情，小跑了一步走到他面前，“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
“你是什么？”虽然没有怒火，可这样的顾西爵，就像暴风雨之前的平静一样，涌动着彻骨的幽蓝色。
说不害怕不是没有的。
他甩了一下胳膊，用一种似懂非懂的眼神久久注视着安然，“还是说，你会以为，我会把你怎样？跟我独处不放心？”
天啊，他怎么能这样想。
“不是！当然不是！我当然相信你！”她用力的掰回方向，强迫着与他对视，她的目光坚定地看着顾西爵。
他轻抚安然的肩膀像大哥哥一样的关切地柔声细语说，“喜欢是放肆，爱会克制，比起占有你，更多的是心疼你，这才是我一直默默守护在你身边，不想让你受一点一滴的伤害。”
他一字一顿，眼神真诚，他的眉心带着淡淡的焦虑，“即使你不选择我，也没有关系。”
在这个糟糕的晚上，能够遇见如此一个温暖的人，他就像呵在掌心里的一口气，那么暖暖的，如此的体贴，无微不至的关心，自然而然，令安然有片刻的晃神，兴许是来之不易的感动。
夏安然迅速移开眼睛，不让他看见，五味杂陈像注水棉花一样沉甸甸的心窝里，涌出来的雾气，“谢谢你，西爵。”
他仓促的笑笑，裹紧了风衣，和安然一同走到公寓的大楼里去。
顾西爵拿钥匙开门的时候，夏安然不得不再次环视，这间单身公寓，两室一厅，小区的绿化和治安都非常的好。
站在窗口，从对外眺望过去，可以看见对面高耸如虹一样的建筑，“支教的生活会不会很辛苦？”她微微翘起唇角，勾起一个弧度，转身回眸的瞬间，顾盼生姿。
“还好，至少，比这里安静，条件虽然差点儿，但心灵上是一种慰藉。”顾西爵目光柔和，打来一杯热饮，递给安然，“暖和，暖和，刚才冻坏了吧。”
指甲相触，一阵冰凉，真凉，顾西爵手往回稍微一缩，她一定在外面冻了很长时间吧。
她捧着那杯热饮，暖暖的，抬头看见一眼顾西爵，笑意明显，“不用很费力气就可以想象出来你教学的样子。”
“说到这里，我们那有一个孩子，大概也就五六岁，眼睛大大的，刚开始还认真听课，后来我发现，每次上课，别的小朋友都在看书，只有他一直盯着我看，我就问他，为什么，他也不回答，后来，有一次，下课，他朝我跑过来，跟我说，奶声奶气的，他说，他想吃我口袋里的好吃的。”
顾西爵再说到这些孩子的时候，眉宇间都是明亮的，一闪一闪的，他笑了，笑的明眸皓齿，像天使一样，“于是，我就把我口袋里的东西递给他，你猜怎么着？”
旋即，“他小小的瞳仁里倒映着我，我把那个东西递给他，”他的吞咽一下唾沫，眼神暗淡下去，“他打开那个包装纸，看了半天，问我，老师这个是什么东西？”
“我看他不敢吃，我说，这个是巧克力，”他沉声，眼神随即望向远处，“安然，你能想象吗？那个小小的，和我们曾经一样大的孩子，居然连巧克力都不认识，唉，”他垂下眼眸，头靠在沙发上的后座上，眼睛注视着天花板和不知道什么颜色的吊灯。“我才发现，跟他们比起来，我们这些小矫情，小哀伤真的不值一提。”
是啊，顾西爵说的很对，这个世界上，除了生命，除了活着，真的没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可以比得上生死。
顾西爵起身，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对啊，我才想起来，我还拍了好多他们的照片，你要看吗？”
夏安然诚恳的点头，“好啊。”她点点头，走到沙发上，抱起一个靠垫，软软的非常温暖。
顾西爵回来，手里抱着相机，“我相机里就有巧克力男孩儿，给你看看，特别可爱。”他坐到安然旁边。
安然凑到顾西爵身边，看着相机里的照片里的小男孩儿，手捧着巧克力，伸出小舌头，舔着巧克力，那双眼睛格外的明亮，圆圆的，看着镜头。
快门闪动的一刻，表情呆呆的，却依然他胖乎乎的小手，握得紧紧的，生怕巧克力会掉了一样。
放大了看，手指头上有皲裂。
“真的可爱。”可惜生长在那样的环境，夏安然不免唏嘘概叹。
“后面还有几张呢。”顾西爵一边边的按动相机，证据确凿破旧的椅子，红砖瓦搭建的操场，一群布衣娃娃，一个小小的教室，大概十几人数多的班级，分为三个年级，一个屋子同时教学。
也许正当你面对这些照片的时候，你才能直面比电视里美化后的“山里的孩子读书的样子。”
翻到倒数几张，安然就觉得心里泛酸，眼神暗淡下去，“你是不是困了？瞧我光顾着和你说话了，你去主卧睡，我去侧卧。被子是铭珠的。“
她不知道怎么描述自己心里的那种失落，点点头，“好。”
顾西爵去侧卧的时候，准备回客厅拿回相机。
看见安然盖着毯子睡着了，蜷缩着膝盖，缩在沙发上，有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缓缓的流下去。
顾西爵动作轻轻的把毯子往上拉了一拉，用大拇指，轻轻擦拭她眼角的泪痕，回到房间里，接到一个人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