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也一直住在那,因为家里好的屋子都腾给两个哥哥了,根本没我的事儿,而且我那个爸爸是个特别实在的人,没有那么多坏水,我也就还算平安的长大了,另两个哥哥挤兑我,后来待不下去了,我就走了。”
那一晚到了凌晨,安然才抱着铭珠睡着。铭珠的故事十几年,几个小时轻描淡写的就说完了,安然知道她那些受她哥哥排挤的日子,更是不好过。她的故事还没有终结。
说着说着铭打盹,过了一会儿,就沉沉的睡去了,她均匀的呼吸,有力的心跳,提醒着安然一种可怕的苍老。
这种苍老不是单指年龄上,更是指心理上,回到高中大学她会是义无反顾,可现在她不得不承认,她比之前怯懦,软弱更多。
“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每一个你喜欢的眼神我都懂,因为我在里面住了十几年。”
夜深了,之前的说的话,每一帧都在安然的眼前倒退,想着乐思桀说这话深沉温柔的表情,也睡去了。
这一夜,身边有了铭珠,她睡的从未有过的踏实。一大早,铭珠就起来收拾好跑去找顾西爵了。
顾西爵找来了很多媒体朋友帮忙大力宣传,报道,铭珠找哥哥的事情,一下子进展的很顺利,铭珠把小时候的经历大体说了一遍,又联系到当时的养父养母,他们二老又找到当时的中介人,就这样费了一顿周折。
安然负责去福利院带着记者朋友联系消息。不出几天的功夫,就有几个声称是“铭珠哥哥”的人前来认亲,顾西爵一样处理博士生导师的课题和搞在实验室里做研究就是在帮忙这件事,他找到同行医生帮忙,采取铭珠的头发当做为DNA的样本。
同行医生对比了几组情况也不是乐观,好不容易来的大哥,也不是铭珠要找的那位。
顾西爵觉得回国这么些日子,前所未有的焦头烂额,搞科研帮铭珠找哥哥,日子一连过去几天,他想抽身脱离实验室,忙完这一阵就和安然求婚。对,求婚,他像是催促自己做决定般,在实验室一丝不苟地完成那些令人心烦意乱,纷繁复杂的恼人的数据分析。
恰在此时,私人助理打来了一通电话,顾西爵没有顾得上手下的实验就跑去了。
……
安然来到福利院,快被天真的十万个为什么打败了,上次认识了这位姐姐。
小天使在安然一进门就围住了安然,起初是一个小朋友问的,对着墙上的贴画,“姐姐,你说,外面下的是蚯蚓吗?我每次在雨后,都能看见好多蚯蚓钻出土。”“姐姐,为什么女孩儿不能像男孩那样撒尿呢?他说,我可以的,我试了试,姐姐为什么不行呀?”
小朋友的问题行行色,安然感觉一个头两个大,不过在小孩中间,安然还是觉得幸福无比,她抱着小胖儿耐心地讲故事,还带着她们去教室里唱歌。
这里的孩子都挺小的,算来算去,最大的也刚有十岁。
她全不然不知,在外面的窗子有个男人注视着她。她的一举一动,散发着母性的温柔,乐思桀的手指划着玻璃窗。想必要是他的那个孩子不打掉,安然也一定会很快乐。安然的朋友也就是乐思桀的朋友。
所以,这次,乐思桀也热心的帮忙铭珠,也来到福利院。乐思桀没有打扰安然,他静静地看着,直到院长走过来。
“乐先生,您也来看孩子们。”
“嗯,她一直到来这里吗?”
“是呀,自从认识了铭珠小姐,安然小姐也总来。还多亏了她们呢。”
“她一直是一个善良的女人,”乐思望着窗子里的安然,眼角尽是无限温柔,“铭珠的事情怎么样了?”
“哦,打听到了几家福利院,没什么消息,铭珠是被拐的孩子,福利院也没什么消息,不过几年之前其他院来了一个两岁的小男孩,我都是觉得和铭珠小时候的照片有点像。”院长若有所思的说。
“那就别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我再让我的手下对这个小男孩的身世做调查。”
中午的时候,小朋友睡午觉去了,安然就一个人在旁边的屋子,对着墙上的儿童贴画一个自言自语,表情有点淡淡的忧郁。
“长颈鹿的脖子那么长,哽咽的时候会不会很难受?章鱼有三颗心脏,心痛是不是比人类多一分?鹦鹉可以学人说话,尴尬的时候会不会装作咳嗽?骆驼有长长的睫毛,想哭的时候,也不能说眼里进沙子。蛇没有宽宽的肩膀,她累的时候,给不了足够的温暖。小强有两个大脑孤单的时候,会不会一起想着谁?”
说完,她自朝似的笑笑,又摇摇头。
“先生你认识安然?”乐思桀噤声做了一个“嘘”的姿势,然后小声对院长说,“嗯,她是我妻子。”
院长做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乐思桀“最近吵架了,在求她原谅。”他给了院长一大包吃的和现金,“一会儿,麻烦您把这盒吃的给她,一忙起来,她就不按时吃饭。”
院长点点头,“那乐先生不进去?”
乐思桀摇摇头,“不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不要告诉她我来过,记得叫她吃饭就行。”
院长点点头,看着乐思桀远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看看安然也叹了一口气。
回去的路上,乐思桀回答安然问题。
可是安然,我没有长长的脖子,却哽咽着说不出话了。
我没有三颗心脏,无法体会你当时心痛的两倍是怎样。
我假装咳嗽,假装被沙子迷住眼睛。
安然,你也没有多看我一眼,是因为我曾经对你的伤害,让你觉得我不可靠吗?
无时无刻的清澈的思念,一定比两个大脑一起想你,还要多。
顾西爵急忙去见助理,原来他一直让助理调查的消息有了眉目,他愣愣地看着当年的忧城晚报,泛旧的报纸具有年代感,在侧面的广告栏里他瞥见了一个极其不起眼的小字,是一则寻人启事的消息。
上面不清晰的水印,一个小女孩的笑脸,和一个不清晰的小男孩的侧影,他拿着报纸端详白天,小心翼翼地揭开来看,上面的铅字又小又黑。他看了一会儿,对助理说。“上面的小女孩你确定是铭珠?”
助理诚恳地点点头。
顾西爵站起身子,合上了报纸,沉默着点点头,若有所思的样子。卷起那张报纸,放在公文包里。
顾西爵小声地自言自语,“你回去吧,我找到铭珠的哥哥是谁了。”
那个小男孩的侧影,顾西爵有点模糊了,但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耳垂,又踱着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