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停稳慕双迎了出来,这小女子上身穿着桃红色的针织衫,下面是黑色包臂短裙,因为赶得匆忙她没有机会穿上鞋子,那双赤脚让人一看就很冷。在她后面,一名军士一手拿双长筒靴另一手那厚外套焦急地赶来,而慕双手里拿着一团黑色棉线,她在织一双男用手套。
“为了漂亮,你连温度都不要了?真是荒唐,见风流鼻涕一点也不美。”白晓静责备道。
慕双有些不好意思,“房里有暖气,一点也不冷。”见到军士拿着她的靴子追出来,她羞涩地用棒针戳他,而他嘻嘻哈哈地躲避。
人类在特定的环境下,比如孤独、寂寞、与世隔绝时很容易恋爱。
他们总要找点事情打发时光。
“我们的规矩,你应该知道。”白晓静正色对那军士道,那是一个中士。
“夫人,即便您不提醒,我天上的主也会看好我。”军士冲他行了个礼,他亮出了代表信仰天主教的十字架,那个宗教禁止一切欲望,包括未婚夫妻之间的。
军士带着节制欲望的苦修带,他没法干坏事。
“讨厌,我们又没有独处。”慕双害羞得红了脸。
她们之前停留的房间里齐刷刷地走出至少二十人,男女皆有,这些人衣衫全都很单薄,大多数是春装,少部分是夏装。
有个下尉双手高举做投降状,以便女人们在他手上缠线。无论如何,她们在给他和他的兄弟织春装,他当然举双手外加双脚进行全力要配合。下尉身上穿着一件深蓝色英抡风针织衫,那衣服让他看上去帅极了。
“哈哈,暖气,你们还真是幸福得紧。”
白晓静瞄了一眼徘徊在外面的那些人,大部分人衣衫褴褛,少部分人甚至连鞋都没有,包括那个以生了一群孩子为荣耀的老女人。她冷得唇比雪还百,也许还有饥饿的成分在里面。
“夫人可好?”白晓静远远地冲她打招呼。
后者充耳未闻,“真主与我同在。”她祷告道,似乎在告诫人们,精神大于身体。
也许在过去,她的讲义很手欢迎,但现在,人们被迫切的生理需求逼得再也无法高尚了。
他们全都对着餐桌上的食物猛流口水,所谓宗教那是在人吃饱喝足,种族没有灭绝危机的情况下才能产生的蛋疼玩意。现在这些人都快死了,谁还有心思高贵呢。
“那些人在干吗?”白晓静指着那些光膀子的男子道,上一批亮完肌肉的人已经退下去,这一批依旧是五个,里面甚至还有两个黄种人的小孩子,他们在炫耀自己身上即将长肌肉的部位,女人们全被他们逗笑。
“那是肌肉疙瘩块块,野蛮汉子比赛。下面的人自己弄的。”卡泷走了过来,他上午表情很古怪。贵族的他不喜欢如此野蛮的活动,而且他不大发得准那个方言的音。
总之一句就是,这些军士在给自己找乐子,顺带把个妹子。
见到白晓静回来,那些军人全都聚集起来询问马丁的状况,他们很多都是他的旧部,这些人对他孤身陷在敌人阵营的表示惊恐。无论担心也罢,忧虑也罢,他们无法也不会左右马丁的思维,所谓天才就是一看到自己喜欢的事,就命也不要地扑过去。
若是硬把马丁扯回来,反而回要他命。
这些人知道他们不能那么做,也办不到,所以只能尽可能听话,好让自己不至于连累马丁陷入什么不好境地。无论他的能力多么强大,孤身在外总会有破绽让有人有机可趁。
肌肉展示一直持续到中午11点才结束,一共有五百名军士和十五个孩子参加,然后就是力量比试。白人男子们锤着胸,象猩猩一般咆哮,他们举起装有花生的土块,哗啦哗啦的摔向对方,土块破裂之后,花生颗粒就露了出来,这样收成变得很容易。
男子们叫嚣着讽刺自己的对手,白人一疯起来比疯子还要疯。这是旧世界就有的常识。
这是一个没什么品位但确有趣的活动,很快所有的参赛选手全都黑得象只猴子,除了白花花的眼仁,什么也没了。但他们依旧象野蛮人一样扭在一起战斗。
活动一直持续到中午一点,最后的冠亚军还在比拼,按照规矩,摔碎土块最多的人就是冠军。虽然没什么实质上的奖励,但人就是那么回事,他们都不想服输。
无论如何,男子就是喜欢第一。
中午1点22份,亚军倒了下去,冠军戴着花环抱着他的奖励,一箱啤酒被人抬着游街,他神气极了。那种作为冠军的心理感受,比什么都重要。
“这些人真是厉害,能叫枯燥的劳动充满乐趣。”白晓静默默道,她需要这样的人。
……
“香格里拉现在有50间包间,这些包间目前的大小是10平方米的单间。在5月之前,我们有希望整理出300间,这些包间将扩大成为30平方米……另外我们还有5间餐厅,店面60间,这些铺面可以小吃、手工艺品和孩子的用品……另外工人们的集体宿舍也在陆续修建之中,另外地层勘探小队回来得比预定更早,她们在两天前就回来了,只是遭到变异兽群袭击,重伤十来个,死了2个。卡洛儿在给她们治疗。”
碧塔把一堆图纸递给白晓静,她们一边说一边走,听说地质勘探有人受伤,白晓静立刻带了慰问品前去慰问。
实际上,那些伤员就睡在慕双之前呆的房间,除了两个昏迷不醒的,女人们全都在做手工。她们用漂亮的浅豆绿、威尼斯绿或巴黎绿做春装,这些颜色都很有春天的感觉。甚至就连那两个断了肋骨的人,也都举着手,让伙伴把线缠在上面。
只是卡洛儿不在,那些离开的人群里有人难产,她去接生去了。
一群女人唧唧喳喳地谈论,正说着,就见卡洛儿哭着回来了,她面色苍白、浑身发抖好象经受了什么磨难。
“她们都死了。”足足半小时后,卡洛儿才恢复了语言能力。
生产的是一个四十五岁的高龄产妇,这胎之前生过至少二十胎个,但那些孩子没一个活下来。就这胎,也是因为胎位不正而难产,卡洛儿守在那女人身边和她努力了整整一天一夜,孩子终于出来了。是一对双胞胎女孩,那女人一眼也没看就昏死过去。
正在给女人处理撕裂的下面,就见孩子的父亲提了沸水进来,她以为他要给孩子洗澡,所以没多在意。老虎还不食亲身骨肉呢。
谁知那男子粗暴地提起两个孩子,象扔破衣服一样就把她们给扔进沸水了,那种人肉烫熟的香味。卡洛儿一辈子也忘不了。
可怕的沉没笼罩整个房间,对于三级文明,那是可怕的野蛮。但在一、二级文明,这样的事只能说是屡见不鲜。父亲因为没能力喂养而溺杀了两个女儿,就这么简单,这事既不希奇也不古怪,甚至不是独有,因为穷困而杀掉没有劳动力的女儿谁都见过。
“她,命不好。”有人轻轻地为母亲叹息,但没有人想到那两个妄死的孩子。
父母拥有子女的生杀大权,也是世间习俗之一。
对于一、二级文明的女人而言,丈夫或拿了她们膜的人永远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对象。她们只能顺着他,只有也唯有这样的女人才算被社会认可的好女人,她们必须这样。
白晓静看着天空发了许久呆。
“那些女人,真的太严重,要想个法子治好她们的病。”她喃喃道。
因为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无论男子们做多么可怕的事,女人们依旧不会离开他们。无论她如何禁止,她们依旧会逃回他们身边,虽然这种早就脱离了爱或情,只不过是因为病态而产生的结合不叫夫妻。但她们是病人,没有自我判断能力的病人。
突然,白晓静性到了坂边周一漫画《非法入侵》。这本书用超写实的手法将男主获取女主爱的方法,弓虽.暴、殴打、谋杀、监禁……虽然她曾激烈反抗,但随着死者一个个增多,他把那些人的死亡原因全归在她身上。最后她成了重病患者,爱他并为她生育下一代。
即便获救以后依旧如此。人和人之间的情,除了温情默默,凶狠残暴更加有效。
“第一,带些人马去索接生费用,如果他们不肯给……你们知道怎么做。如果他们给不起,就把那刚生完的女人拉回来抵债,另外,张贴告示征收女婴,一个按200计算。”
在草原,即便是成年女人,价格也非常低廉,而在6号国度,一个11岁左右的女孩子,卖给婆罗门长老做肉奴,价格也就几十,最贵也就一百多一点点。把女孩当牲口,是很多国家都有的惯例,某些困难年代,一点点食物就能换回一个还算不错的女孩。
他们当然会为了二百钢币出卖她们,要知道溺杀可是一点收益也没有的行为。
……
卡洛儿休息了大约一个小时,喝下两杯加白兰地的热牛奶,她得情绪总算平稳一些。
见到白晓静回来,她略有些高兴地祷告,布拉罗的胎现在非常危险,必须马上把孩子剖出来,否则母子都有生命危险。
但剖腹产可不是打开再逢上那么简单的事,将整个腹腔全部打开,再剖开子宫如此浩大的工程,第一是需要真正严格的消毒,这个严格可不是一点点酒精或用火烤烤刀片就能消毒那么简单的事。那么深的伤口,甚至就连空气中的细菌也能让布拉罗感染。
第二是必须处理好大出血、羊水栓塞和事后感染,所以她们不敢在白晓静不在时动刀。
布拉罗现在在树屋最顶层的房间里。
树木在医药上的作用,一是制造氧气,森林被称为“天然氧气制造工厂”。
第二是森林的绿能调节人类神经系统,能平缓情绪。第三是森林能吸收毒气、尘埃并杀灭部分病毒病菌。
一路向上,卡洛儿给白晓静汇报布拉罗的情况,妊娠高血压、妊娠糖尿病,肾脏衰竭。这一胎几乎要了布拉罗的小命,虽然现在她还活着,但随时都会一命呜呼。
“她很勇敢,一直都很乐观,好象从没有担心过自己的性命。”卡洛儿抹着眼泪说。
房间内,布拉罗静静地躺在榻上。
现在的她已经不能叫肿了。因为妊娠中毒,布拉罗的身体完全变形状,除了高高隆起的肚子期于部分完全不象人类,她的四肢肿胀而且变色,面部水肿让她几乎睁不开眼睛。
这个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身高只有1米4的女孩,已经成为彻底的生育机械。
布拉罗只有十二岁,几乎所有的骨骼和内脏功能都未生长成熟。比如盆腔,比如内脏,她被身高所限制而狭小的腹腔被胎儿完全塞满,庞大后的子宫向上压迫,将她所有的内脏。心脏、肝脏、脾脏、胃和肺,全都挤到没法正常运转。要知道每怀一个胎儿,女子的子宫就要庞大1000倍,3000倍扩张,远不是生长尚未成熟的她所能忍受的。
布拉罗的子宫随时会被胎儿涨破。她的性命随时会有危险。
不光如此,因为肺受到积压,她只能在呼吸器的帮助下竭力让她和她的孩子不至于缺氧。因为胃被整个压缩,她已经没法吃东西,只能靠输液维持生命。至少三根输液针头扎在她身上,将她和她的孩子所需要的一切源源不断地输进去。
因为身体太过沉重,她甚至连翻身都做不到。
听卡洛儿说布拉罗已经侧着睡接近半个月了。这个姿势能改善孩子的缺氧症状,但由于长期没有改变睡姿,她的另外半边身子已经出现褥疮,时常疼得一整夜一整夜无法入睡。
不过,布拉罗现在的情绪还算安稳,虽然她现在真的凄惨到叫人不忍目睹。
因为妊娠中毒,布拉罗已经看不见了,听到门口有声音,她竭力露了个笑脸出来。“早上他们打了一架,老大和老三。老二应该是个女孩,挺文静。他们的力气可大了,疼死我们。”
她喘着气说。从她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出那个骑马追猎的帅气女孩。布拉罗终于蹦达不起来,但白晓静只觉得眼睛和心里都酸酸的。
白晓静吻了她的手,她许诺布拉罗康复后,她带她座飞机出去玩。后者高兴得不得了。
……
从布拉罗房里退出,就见着金发的佣兵队长带着一名中年女人回来,这女人应该就是名失了双生儿的女人。女人苦苦哀求。她不能离开她的丈夫,不能离开她的男子,她不能。
“她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真不是一般严重。”白晓静注意到窗边一直未知的攀缘植物,这植物虽然一朵花也没有,但却结着她未见过的果实。这些果实大小如柠檬。
无花果,尚未绽放就结果,一如这世界的女人。婚姻和伤害除了伤害什么都没给他们,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让她们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