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您。”玎眼圈红了,给白晓静磕了一个头,取了一对中式耳环必恭必敬地城上去。“这是我闲时无聊做的,不是什么好材料,但请您收下。”
这是一对所有材料都很普通的耳坠。两个细银钩子,最多两克,钩子下面是大红色和银色的双线吉祥结,结下面是白底青花瓷珠,红与碧与白的配合相当漂亮。
白晓静拧着耳坠,放在耳朵下面比画,和她的肤色很配,她喜欢。
把那耳环按在耳垂上,只听噗的一声就穿了过去,接着她把另一只也穿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因为刺穿而形成的红肿几乎是马上就消失了。“现在可好了,以后因为没耳洞,总被人嘲笑不男不女。”在封建社会,耳洞和小脚一样是女子的标识。
“和更多的行业接触,和更多的人接触,才能做出更好的商品。这耳环若是出售,你卖多少。”白晓静问,整个耳坠成本不过五银币,这还是在考虑手工制品价格比较高的情况下才有的。但玎的东西,得她自己拿主义。
玎几乎马上就哭了。“钩子是从旧物品上拆下来的。结是用做扣子的剩余材料做的,消耗的时间和做一个纽扣没多大区别,但那瓷珠……那瓷珠是母亲的遗物。”玎哇的一声哭了。
“我竟把母亲的遗物给拆了?”
“这两个钩子只是镀银,纯银没这么硬。”白晓静道,讨价和压价是买卖和交易的必备常识,“对于你价值深刻的东西,对于别人也许一分不值,不管怎么样,进入社会就会遇见各种各样的为难,你要习惯处理。所谓母亲遗物,那是为了让你活得更好所以才留下,而不是为了让你把它压在箱底,被灰尘和老鼠欺负。让它成为你人生中的传奇,以便多年后到达她那里能够骄傲地说你没辜负它。而我会好好对它。”
“这是从手链上取下的东西,相同的,应该还有很多。”白晓静继续道。
话音未落就见玎捧了只盒子出来,这是一个年代里面有手链、项链、两只钗还有一只华胜。她抹着眼泪不去看它们。
“十万钢币,我用十万押走它们,等到你创业成功,再拿着钱把这纪念赎回去,如果,到时候你做得足够好,我要加收税金。按年计算。”白晓静道。想了想,然后接着道。“若你要去人员复杂的地方,可以叫府里的卫兵送你,稍后我会给薛阳打招呼,让他整理出一队可靠的人。不过呢,怎么都是别人份外的事,你懂的。”
玎点了点头,她的眼圈更红了,这十万不光够她做很多事,而且还能买很多个她。要知道马家买玎的买身钱也就几千而已。
封建时代妻为娶,而妾为纳,娶妻时送到岳家的财物被称为聘礼,而纳妾时给予的财物,则被称为买妾之资,也就是和奴婢一样的买身钱。更何况玎并不是妾,她只是婢。
封建礼法约束了男子的妻妾数量。但姬妾制度,原本就是拥有财富特权男子的享乐方式,他们又岂能让规矩约束手脚。所以在妾之外,就有了更有姬、婢、伎等等名目。所谓姬、婢、伎,她们事实上都是男子肉奴,但是由于没有法律地位,她们的遭遇连妾都不如。
在男子家中,姬、婢、伎虽和丈夫有亲密关系,并为之生儿育女,但也只是丈夫的性工具和生殖母体而已,除此之外还她们和她们的孩子还是任打任杀的“下贱之流”。
玎给了白晓静又磕了一个响头,那小小的身子一次次地行礼总叫白晓静有些不忍,但从出生之起一直被人灌输的奴性,哪是一两句话就能轻松去掉的。
如果强硬地拒绝反而会叫人误会,总之,要慢慢的来。
……
离开玎的居处,白晓静提了那刚得的纽扣交给负责相关事项的官员。一百万枚扣子足足装了三马车。白晓静跑了三趟才完成,因为工期紧急,外面的人那些由官们去送,而将军府里的那些,则由她本人亲自去送。
白晓静挨个顺序一个院子一个院子地发,凡是在做军服的院子,她都去了一趟。
走到一半,突见两个生人匆匆走来,见到这个点有生人近来,白晓静有些惊讶,谁知道那两人更加惊讶。擦身而过那瞬间,分明听见有人唾弃道:“啧,哪来的没教养女子,竟学男子走路。啧!原来是个男子脚,可怜那张还算入眼的皮囊,算是被这双大脚给毁了。”
两个没有得到应有尊敬的男子骂骂咧咧地,他们认为自己受了前所未有的侮辱,其中一个冲动的当场就亮了鞭子,他认为自己必须好好提醒以对方明白什么叫尊卑贵贱,明白什么叫阴阳乾坤,好在他的同伴总还记得这里是别人的地盘而阻止了他。
两人又一阵嘀咕之后离去,他们一至认为,必须好好提醒这个双城公主管教下人。
他们不能容忍自己的公主如此破坏社会风气,如此逆德。
按照当时的社会,一男一女若在行走过程中遇见,她必须让他先行。因为女子是男子饲养的宠物,狗不能走在主人前面。若她乘车也就罢,步行的话必须向他行礼,因为男子是女子的衣食父母,所以她必须尊敬他。如果她地位比他高,也就罢了,反之则要跪拜。
这也是大多数女人不爱出门的原因,一路拜下去一路跪下去,一整天就这么过了,那还活不活了。没有小燕子同学的跪得轻松,那还真是难。
……
博家院子里,一干女人都堆在院子里在赶工,因为人数变多了,蜡烛已经增加到十支,即便如此在空旷地带仍然不够亮。由于部队要在5月上旬全部装备完毕,她们赶得很急,但因为此工钱格外高,所以她们赶得格外有热情。
白晓静给自己部队配的春季制服,除了战斗服外都是女人们用手工赶出来的,每位士兵的标准制服从外到内为:绿色迷彩(适合丛林和草原作战环境)两套,训练服(比较象运动装)两套,春秋长衫(小衣)两件,值夜班时的长大衣一件,典礼制服一件。另外还有作战背包以及手套袜子等一系列小玩意。
这些制服除了迷彩是白晓静直接提供,其余布料全是女人们手纺的,如此一来全城超过十万的女子都有了自己的工作和收入,甚至整个社会结构都在为这改变。
四月初的夜里,依旧很冷,人群中间的火炉上煮了一壶热茶,它是女人们保持体温的唯一来源。白晓静看着这些女人因为寒冷而红肿的手。九姨母用布带把孩子裹在背上,布带外面包着厚厚的棉被,她正在赶缝一件大约完成了百分之九十的大衣。
因为带着孩子,九姨母十天才能赶一套标准制服,按每套100钢币的手工费计算,她每月的纯收入是三百钢。足够她活得比博马氏还要滋润。要知道博马氏的月银也就一百钢币不到。有了这些钱她能给孩子买任何喜欢的东西,因此就算熬得双眼通红,她依旧高兴得很。
“再点几根蜡烛吧。”白晓静叹息道,她知道女人们为什么不肯在相对温暖的室内赶工了,那是因为她们害怕那些妄死在这里的冤魂。
长期活在大宅院里,使得女人们格外迷信。
见白晓静来,女人们一溜烟地给她行礼,她们把纽扣迅速发放下去。简单客套之后,白晓静单刀直入地给她们新的工作,就是给草原聚集地的制服。这种制服有些象休闲服,上衣是长袖,下面是裤,每套手工费是40钢币。女人们可以根据自己的能力选择接多少件。
九姨母算了算,那样的衣服,她三天就能赶一套出来,如此一个月就有四百钢。她兴奋得啥都不记得了。“以前在家时,嫡母爱漂亮,总要我们给她修改衣服鞋袜的样式,每天从早到晚都在缝,苦死了,却一个子都没有。”
语毕,她的脸立刻红了,好象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但没有人指责她,所有人都在忙。
一干女人陪白晓静喝了杯茶,略微休息了一会,然后继续赶。他们虽然年纪比玎大,却从未想把把工作分给外面的人,那不仅需要头脑还要勇气。要知道男子们对女子聚在一起工作的评价可不好。失本份是一,口舌多是二,这两条皆足以休妻。
但博府的女人们已经不在乎这点,人活到她们那份上,还有什么可在意的。
……
因为工期很紧,玎随府里送扣子的马车一起去派发她的工作,赶车的是两名四十多岁的汉子,因为是连夜外出,去的地点又多又杂,玎塞了十个钢币的茶水钱给他们。执行命令是一会事,有没有好处又是另一会事。想要别人尽心尽力地护她,必要的支出是不能少的。
收了好处的两人爽快地帮玎装了车,连夜赶出去。
因为五瓣扣收价从1银提升到2银,所以女人们的劳动所得从以前的六十个铜子提升到七十二个,因为这个提升虽然不多,但只要是升就是好事。很多在夜里数铜钱孤独到天明的人全都忙碌了起来。可以预见的是,未来很多天内,钢之熔城都不会轻松。
没有失眠,没有困扰,因为她们都没得睡。
纺工连夜纺线,织工连夜赶织,染工连夜染色,绣工连夜赶绣,没有一个人能落得轻松。现在和过去唯一的不同就是,她们的合法收入有了保障。法律规定,丈夫侵占妻子的财产,杖二十,罚苦役一年,虽然这个刑罚只是个摆设,没有妻子会告丈夫,但有了依仗才有一切。
……
这一夜一直忙到凌晨时分,白晓静才把扣子分完,刚回自己居住的正厅,就听有人传报,铁锈城城主请她三天后去铁锈城赴夜宴,使者已经等了大半夜。现在还候在那里。
凌晨4点,对于现代人而言都算太晚,由此可见,这两个逗留不归的使者究竟按的是什么心。会在这个时间派使者来的主人又是按的什么心。
“不去。”白晓静对那个杀了母亲的男子没什么好感,自然不会有好语气。
“您必须去,今儿这宴会是为了您和铁颐那档子事办的。到时候所有的城主,家主。莫家、张家、离家、容家都会去,就连殿下也要去。怎么能独独少了您这份,这不好。”
管家态度强硬地劝说。
正厅内,薛阳装备齐全地立在那里,两个使者和他剑拔弩张,男主子的手下地位向来比女主子的手下高。这是常识,他们全都认为自己高薛阳一头,谁叫他竟然甘为女子之仆。
见了白晓静之后两人均是颜色大变,听了她的身份介绍之后更是惶恐,只是他们惊慌的原因却不是因为自己先前的失礼,而是因为白晓静那双大脚,虽然早就听说过双城天足的事,但他们依旧不肯相信,这两人的表情就想见到了什么最不可思议的事。
在封建社会,女子的脚就是她的德,一个连妇德都不要的人,何其可怕,何其可耻。
即便薛阳在场两人又喷了一会儿粪这才不甘不愿地了事,这时两人看白晓静的眼神已经不是嘲笑或是鄙视,而是同情,就象在看穿人类衣服的猴子一样。
因为受主公之命所以不得不忍受这穿衣猴子。
既然地方不待见自己,白晓静也懒得理他们,探头望了望,一墙之隔乳母已经把水华的孩子哄睡着,萍正在灯下做手工,她在给鹰赶制服。作为全国夫妻的典范,她必须这么做。
由于每天的时间实在少得可怜,一件衣服,两个月也不见得成得了。
一旁的两个使者不紧不慢地催着白晓静和自己一起上路,好象认定她一定会和自己走,好象自己的突然到访是白晓静的错。
这两人四只眼球直溜溜地盯在白晓静的天足上,好象要把那脚看穿。
“下次请人记得提前三天通知,这次就不计较你的冒失了。”白晓静让人把他丢了出去。
不,是送客。
两个使者骂骂咧咧了好一阵子。
他们把自己的待遇归终到白晓静的大脚上,一个胆敢不束脚的女子,她的人品想必和脚一样败坏。一个女人若是就连最基本的三从四德都没了,她还能成什么样子。
“你不该丢他们的,太不讲情面,你对他人的言行代表的可是自己的品德。”萍叹息道。她的脸色十分不好,从她红彤彤的眼睛可以分析出,萍近日的睡眠情况都不好。
“脸是他们自己凑上来丢的,我可没避他们。”
内屋只点了两只蜡烛,不太亮敞,白晓静又点了两根,她给萍用的一向是加了精油的上好蜡烛,熏衣草淡淡的香味飘在屋里。可以缓解忧郁什么的。
直到这时,白晓静才发现萍的眼圈有些发红,象是哭过。
“怎么了?”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