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酋长的处理意见很快下来了。和白晓静想象中的一样,以货换人,这是一条顺应人心的处理,当宣判的声音被读出以后,在场的所有部落成员,无论是男女统统欢呼起来。虽然女人们碍于身份不能太过张扬,但男子们却以欢迎勇士的方法为白晓静欢呼。
如果说在游牧民族有什么特别值得敬佩的事,那就一定是勇气。
拥有勇气之人,无论男女都值得敬仰。
见到自己的推澜助波起到了因有作用,老酋长笑了,他将最终宣判读了出来:“白晓静,损伤部落公共财务,罚款三百钢币。这三百钢币中的十分之二作为死者家属赔偿,由死者之妻与死者之子均分这六十钢币。剩余二百八十金充公,用于购买秋季大狩猎所必须的马匹和子弹。所有罚款在秋季大狩猎前准备齐全,否则偿命。”
“白晓静,以上宣判你可有意见?”
刹时,整个现场一片哗然。
三百钢币总赔偿,六十钢币个人赔偿,其妻与子共分……
在草原上三百钢币可是一个相当大的数目,通常情况下能买三十头骏马,在年景不好的时候能轻松购买三十个女奴。
虽然在大多数伤人或杀人案件里,这是个常见的数字,但那些赔款都是以部落为索要对象,以部落战争为索要手段。至于以个人为索要对象的,他们从没见过。
而以本部落成员为对象索要如此高额赔偿的案列,更是如天方夜谈般闻所未闻。
这样一笔就连许多部落也未必能一口气拿出的数字,叫一个女人如何处理?
“没有。三百钢币,我们会有的。”白晓静铿锵的回答点燃了人们心中的某把火炬。
生长在文明社会里,白晓静当然知道杀人需偿这个最简单不过的道理。无论动手道理多么冠冕堂皇,但是杀人就是杀人,无须狡辩。
只是,老酋长在称呼上的变化非常值得回味,他在公开场合喊她的名字……
白晓静,这三个最简单的字,这个没有任何修饰的称呼却代表了她最基本的做人尊严。
所以——
她愿意为这称呼支付任何代价。无论是三百钢币还是三千钢币。
“咚!”老酋长敲响代表的锤声,表示此事已结。
早就按奈不住的人群涌了过来,无论男女,全用欢迎勇士的方法欢迎她。仿佛她是一位最新诞生的勇士,而不仅是一个女人。
女人们再也不顾及任何顾虑,她们尽情欢呼雀跃。虽然在一般情况下,女人在正式场合喧哗会让她们吃鞭子。但是今天,她们完全无法按奈自己情绪。
年轻女人们将白晓静团团围住,她们摸她的头发和手臂,眼里闪动着尊敬和钦佩的神态,就象对待英雄和偶像那般敬仰她。年长女子虽然不至于象她们那样冲动,但依旧无法控制地泛出泪花。
“等得太久了,等得太久了……”她们喃喃道。
要知道从来没有哪个女人能在取得这样的成就,象个勇士般被部落宣判。女人们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几个世纪,怎么还能维持理智,怎么能不失态。
各种奔腾的情绪迎面而来,如此热情叫白晓静完全不知所措。
而男子们,同样激动和钦佩着,但却是冲那三百钢币而去。
“三百钢币能买三十匹马,所有参与秋季大狩猎的成员都会有自己的马,我们会是最闪耀和最骄傲的草原之星。”秋季大狩猎是草原入冬之前最大的一次盛会,整个地区所有部落都会参加,作为唯一没马的部落,他们已经受够了别人的鸟气。
年轻男子们满脑子尽是幻想。他们幻想自己和所有部落成员一起骑着骏马,整齐划一地奔进狩猎会场,那将多么轰动,多么引人注意。年轻姑娘们又会如何对自己另眼想待。
那场景光想都让人热血沸腾。
而且,有什么比创造新生命更能慰问死者呢?
年纪略大的男子们则在计算,用这些钢币能买哪些物资,维修哪些武器或是补充哪些弹药。部落肯定不会把钱全花在马上。
“这些物资将会在狩猎中拯救至少十个猎人的性命,它们可比一个老猎人更有用,他总算做了对部落有用的事。”男子相互传播着这个意思。
一个肯为部落作出如此大贡献的人,难道不配称做勇士?
即便她只是个女人而已。
白晓静忽然明白了老酋长和他的计划,一起事关众人亲人和好友的命案,无论什么理由或借口都难以消除人们心中芥蒂。只有利益,唯有大部分部落成员都看得见摸得着的利益,才能拯救她的处境。
不,不止是拯救,他在帮她。
树立属于自己的威信。
……
所有事宜完成后,老酋长单独召见了白晓静。
“坐吧,姑娘。”老酋长指指一边,随后他就象白晓静从不存在一般继续之前的工作。用原始而且简单的工具制作弓弦。
白晓静顺从地坐下,她看着老酋长慢腾腾地缠麻绳,一圈又一圈,看得非常认真。
老酋长的每一个动作都象慢镜头播放那样慢,以至于白晓静能看清每个细节。当终于他完成第一步工作,开始缠第一个弦耳时。他用眼角余光打量白晓静,看她是否不耐烦,是否在做其它的事。
看到白晓静看得如此认真,他欣慰地笑了。
老酋长用藏头埋尾法缠绕护弦,很快第一个弦耳缠绕完成。接着他加快速度缠第二个,然后是护弦,一根弓弦很快就制作完毕。他将制成品放到一边,然后再做下一个。
虽然两人至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但白晓静一直耐心地在等待。
她坐在老酋长让她坐的地方,坐得端端正正。
老酋长嘴边的笑容越来越明显,当他做完第三根弓弦时,就象突然发现身边多出个人似的和她说话。“这只是最基本的入门方法,用这个方法做出的弦,因为在绕护线时没有加力效果,所以弦上弓后有会延展……”
“若你想学应该找……你喊弦的那女人教你,她才是高手,能做角弓呢。”
老酋长嘀嘀咕咕地说了一大段话,白晓静很有礼貌地倾听,包括那些重复和罗嗦的部分。终于话题转入正题。
“你是个很特别的姑娘。大多数女人被人架刀到脖子上都会吓哭,但你却有男子的勇气,值得敬仰。”老酋长赞叹的说。“我弄伤了你,怎么不给我来点抱怨?”
“听不到女人抱怨,男子会很有失落感的。”
他哈哈笑着。
白晓静对着他深深鞠了一躬,道:“相比我得到的这只是小事,感谢您。”
老酋长笑得露出八颗牙。“谢我?我可没为你做什么,我只不过在帮自己儿子,那可怜的家伙被你迷得不轻啊。”
“但我依旧感谢你。”白晓静固执地说。“别人是别人,我是我,我会一直记得您的好。”
老酋长用手揉了揉脸。“你可真是个傲气的姑娘。就这样吧,你该干吗干吗去吧,三百钢币数目可不小啊。”
白晓静点点头,又鞠了一躬,然后离去。
老酋长仁慈的声音让她心里舒服,但她永远不会想到父亲,永远不会。
老酋长取过一另根麻绳开始做弓弦,只见他一边缠一边念叨着什么,终于最后一圈缠好了。他冲门外喊:“喂,你去告诉秋,空了就教她女人打枪。”
被点名者吓了一跳,随后当他听清楚对象是白晓静后,立刻表示同意。
老酋长抓抓自己光秃秃的头,喃喃地道:“讨好一个好强的女孩儿,这方法应该有效,但愿我那傻儿子能抓住她的心。”
随后他神经质地强调。“我不会让一个女孩儿跑到秋季大狩猎上,除非我老到傻了。”
“不过,她真是个好姑娘,好到我想年轻四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