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皆大欢喜的结局依旧有不满意者。
比如秋,他就对此表示非常生气。他气白晓静不经过自己同意便独自处理这么大一件事。
三百钢币,可不是大风刮得来的。
但当他找到白晓静时,她已经在死去男子的家中。那刚死男子的妻和白晓静对面而坐,两人中间是一条美味的鳄鱼尾巴。未亡人正在抹眼泪,而白晓静正在用她的钩针处理一块美丽的织物,那是一块用细线织出的花边,色泽如天空般纯粹。
他第一眼就爱上了它。
“难道那是给我?”他的心跳微微加快,象个初见情人的少女般忐忑。
将耳朵贴到未亡人棚屋上,专心倾听这两个女人关于一条人命的处理。
未亡人用悲伤却平静的语气说道;“他是我的夫,和我一起生活了整整十年的夫,他死了我因当悲伤或是恨你,但我恨不起来,虽然这听上去非常荒唐而且无法理解。但事实就是如此。我不恨你。”
“在过去十年里,那个男子,我丈夫。至少有二十次,他差一点就把我打死,至少十次他差一点就杀死自己儿子。坦白说句不合身份的话,他死了,我感谢你。因为他的死让我终于看见成功养活儿子的希望。而不用每天胆战心惊地想,这孩子是否象以前几个那样,会被他爹给打死。”
未亡人的话音很慢,但却象每个失去丈夫的母亲般坚定。这坚定代表她就算失去了男子,也能独立支撑家庭,养活孩子。
“你杀了我的夫,却成功拯救另外十三条性命,还能让我们所有人生活得更好。所以,就这样了吧。虽然人命不当用钱计算……”
……
男子改变世界,女人适应世界。
强者改变世界,弱者适应世界。
秋的脑子里无缘无故出现白晓静的声音。导致部落孩子死亡率居高不下的原因,除了疾病、野兽、寄生虫,最多的还是来自成年男子的暴力行为。令人无奈的是,那个夺走孩子性命的成年男子,大多时候是他父亲。
因为他们是有拥有足够力量的强者……
两个女人的对话,秋没有继续听下去,他在想那丧夫的孩子此时在干什么,在想什么。他能将做点什么去消除那孩子的恨。
然后他回到水边,希望为白晓静那三百钢币债务多多少少负担一点。
在鳄鱼群密集出现的水域,秋遇到疾和他的部落成员,一共十人,现在正在捕捉鳄鱼。
在小河湾这种食人野兽横行的地方,捕鳄是一项高风险高难度,而且死伤率很高的工作。
疾的部落一共出动了整整十二名成员,疾作为部落首席猎人,是这次行动的主攻,他将长长的麻绳系在腰上,然后悄悄进入水中,在同伴的指引下靠近鳄鱼。
如果他在靠近过程中发现鳄鱼的眼睛是闭上的,那就说明它在睡觉。疾可以悄悄把它捆起来,然后让伙伴把它拉上岸,集体打死。反之如果鳄鱼的眼睛是睁开,他就必须尽可能快的逃走。
人在水中绝对不是鳄鱼的对手,而小河湾的鳄鱼全是经过特殊变异的湾鳄,只有大口径步枪才能一击打死。用部落最常见的那些猎枪,只能打伤他们,让其狂暴,然后制造出可怕伤残数据。
秋坐在岸边树上,看着疾一次次靠近,然后一次次失败狼狈而逃。他在伙伴的拉扯下快速逃离鳄嘴,心中升起一丝异样的痛快。
他的女人可真是本事,能轻松猎走十二个男子也抓不走的变异湾鳄。
看到秋的笑容,疾气打不出一处来。“秋?”疾喷出鼻音表达自己不满,他拨浪鼓似的摇晃脑袋,将大堆水珠甩下。这个动作让秋联想到马,于是笑得更欢。
这两人同为酋长的儿子,年龄相仿,两个部落的距离又这么近。
所以,两人从光屁股起就一起竞争,一直较量。
所以,人们每当提到他们中的一个人必定会拿另一个人与之比较。他们之间既有共同成长的兄弟情分,又有由于部落间不合而导致的微妙敌对关系。
这感情实在复杂难解。
但是,从客观条件上分析。疾部落实力远高于秋,至少他有马有步枪,而秋步行使用猎枪。从个人条件上分析,他的体力比秋好,骑术比秋高超,射击比秋准确。
所以,无论家庭条件还是个人条件,疾明显压秋一头。所以无论单打独斗还是群挑,秋绝不是他的对手。
但疾的怨气却由此产生。
他实在弄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个处处被自己压倒的对手,能在身为男子的战场上打败自己。伸手摸了一下鼻子,他想到自己被白晓静打到鼻血四溢的一次。
那样的女人为什么是别人的。
“看什么看,小子,有本事自己去抓一条。”疾趟着水走来。
看到疾的愤怒,秋莫名地笑出了声。
“劳神劳力去抓鳄鱼?不用了,我女人上午才独力抓了一只,那个被我驯得乖乖巧巧的女人,现在正给我做烤鳄鱼排呢。”
秋有生以来一次觉得思如泉水,各种词汇蜂拥而出。
那些从白晓静那些学来的,在此之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词汇。
“今天是吃糖醋味还是咖喱味呢?不,都不好,这星期已经吃过三次烤鳄鱼排了,我现在一看鳄鱼排就心烦。人呐,一样食物要是吃得太多难免会腻味。喔,我忘了,你知道什么叫糖醋味,又知道什么叫咖喱味吗?你这个月或是今年吃过鳄鱼尾巴吗?啧啧!又嫩又滑,我前后送了好多出去……”
原来,装牛皮的感觉如此之爽,秋体兴奋到就连肚子上的伤疤也都抖了起来。
为了这份愉悦,那三百钢币,值了。
疾的脸首先变红,然后变黄,接着变绿。总之他的脸就象变色龙般转来转去。
因为大草原上既不产甘蔗也不产甜菜,所以他肯定没有吃过糖。但却吃过甜味水果,知道甜的滋味,而人类味觉普遍亲莱甜味。
怨气,实在是怨气。
这小子怎么能如此得瑟。
他的身家明明比他丰厚,但为什么会被压得话都说不出。
“你这是找打!”疾一声咆哮冲了上去。
两人激烈地扭打成一团,就象在他们生长过程中所打过的无数架那样。
至于疾所带领的那些部落成员,他们如同没有见到这场缠斗一般坐下休息。一名老猎人点起不知名的药草,然后慢悠悠地说道:“男子汉,必须成长于暴力和血腥中。”
他用看儿子的眼神看疾和秋,如此看来,这两个部落关系并没有坏到敌我关系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