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晓静从受伤女人家走出,她的表情怪诞而且混乱。在她身后一个比她人还大的包裹突兀地被她拖着。
包裹里装的全是女人们硬塞给她的礼物。这些礼物大多是手工制作的过冬用品,衣物被褥什么的。其中至少有百分之五十是那受伤女人给的。
她记得那女人是如何眼泪汪汪地求她收下的:“因为我现在负了伤,无法做体力活,所以有的是时间织这些玩意。你不同,你是忙人,要做大事。不可局限于小事。”
也不知什么原因,几乎所有女人一直认为,既然白晓静要为部落筹三百钢币,那么她们理所因当地为她承担所有杂活。既然她是她们的偶像,她们理所因当为她分担。
既然她们不能在经济上帮她,那就给些里所能及的东西。
因此即便包裹已经满到无法塞入,依旧有人源源不断地将自己的劳动成果继续塞给她。白晓静尴尬地拖着这包超级行礼,此时她很想哭。
假如再来两个她就要走不动了。
但是——
说实话,杀完人后,她曾经为自己想过无数结局,最好的最坏的统统都有。唯独没想到现在这情景,怎么反到成英雄了。
白晓静觉得自己脆弱的心就要受不了这刺激。
“请问……”
“对不起……”
身后传来两个怯生生的女音,白晓静只觉得心脏突突了两下,转过身去果然是两名大约十四五岁的少女。个子略高那个给她递过一包黑麦馒头,个子矮一些的则是一些木薯干。
白晓静注意到她们在食物包裹上装饰了花朵,于是就连眉毛都抽了起来。
“对不起,您不喜欢吗?我……我……我们没好东西……”女孩们哭了起来。
看到她们因为营养不良而明显苍白的脸庞,白晓静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拒绝的话。这些也许是对方许多天的口粮。
于是,她昧着良心说谎了:“很喜欢,很感动,我一定会带在身上吃光它们。”
送走欢天喜地的少女,白晓静愁得脸都绿了,正在叹气就听见身后传来笑声。转有一看,是那名和弦一起帮过她的老女人。
老女人呵呵笑着说道:“怎么,还在为那事耿耿于怀?难道从其他姑娘欢喜的神态中,你还不能分辨出那家伙有多令人讨厌吗?”
白晓静低了头,诺诺道:“但是……”
“不要为自己行为介怀,我们原本就生活在这样一个是非不分的年代。当时那情景,假如你不动手,我这老骨头都想拼一拼呢。不过,我可没本事赚三百钢币。”老女人哈哈笑着扔给她一个包裹。“这些是我儿子的衣物,他身材和秋差不多,他应该能穿。”
打开包裹一看,是五套年轻男子的过冬衣物,从小衣到袜子一应俱全。这些全是没有穿过的新货。“您把它们送我了,您儿子……”
“死啦。”老妇人望着天空说,随后她把视线移到白晓静身上,眼里露出怜爱。“不过生活绝不会绝望,希望总会有的。”
白晓静点点头道:“是。”
……
小河边上。
终于疾和秋都打累了,他们躺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喘气。
秋和眼睛肿得象馒头,黑得象熊猫。而自然疾也不好过,他的颧骨和嘴角高高肿起。
但两人用十八年打出来的情谊不会因此没了。
“你的女人很不错,把她让给我吧,无论什么代价,我也愿意支付。”疾请求道,这是他从未用过的语气。
秋笑了。
“她的事情得她说了算,不过我不会轻易放手,因为她是个顶好顶好的女人。父亲说了,男子一辈子只有一次机会见着顶好顶好的女人,所以一旦见着就千万不要撒手……”
疾接过来说。“用你的生命和灵魂去守护她,直到永远。”他同意这个观念。
“所以,这墙角,我挖定了。”
但当疾豪气十足地宣布时,一双白皙的腿出现在他视线范围内,他不由自主地将视线望上,再望上。然后他看清了双腿的主人,以及她那分不清情绪的表情。
“不许打脸。”疾跳了起来,随后改口。“不许在我手下面前打我的脸,那太没面子了。”他小声请求。
来者自然是白晓静。
“让开!”白晓静没有理他的耍宝,只是冷冷地命令道。
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疾照做了。
“把脚抬起来。”
白晓静蹲到秋身边,而秋也照做了。
取出那只半成品的袜,套在秋那只不不算干净的脚上。很显然,她做的袜小了一些。“应该再长一些,再宽一些。”她嘀咕着。
秋看到那双做工精美的袜子,下意识地想躲,他不想弄脏它。但白晓静的果断让他没来得及。于是秋心疼得立刻埋怨起来。
“你因该让我先把脚洗干净,那种节日里才会穿的好东西可不能糟蹋了。”
他心疼地看着那双做工精良的袜被自己弄脏。这半只袜子用了三种不同针法,交织出颗粒分明的透气花纹,而袜背更是有片枫叶形状花纹,那可是他的大爱。
用手指摸摸,纯棉质地的绣线非常柔软贴身,舒服得让他贪恋起来。
要知道因为生活窘迫,秋还从来没有穿过袜子。
白晓静将袜子理正,这样一来又大了些,但依旧不够大。
“贴身衣物本来就应该柔软舒适,最重要的一点吸汗性一定要强,尤其是穿脚上的。穿得更好,才能走得更远。你确定你能穿吗。”她问。
“还是拆掉重新做吧。”
听到她居然有拆的念头,秋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急忙抓住大爱枫叶。“不,不,就这样就好。等我把脚上的老皮和死皮全都去掉,那就合适了。”
这表情就象即将被母亲丢掉心爱玩具的孩子。
秋急急忙忙挥出猎刀,直接刮起脚来。因为总赤脚行走,他的老茧真的很厚,足足有橘子皮那么厚。白晓静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销柚子似地,刮下一层又一层老茧。
再试时,袜子果然很合脚了。
白晓静取了钩针,对着他后跟的形状制作袜子后跟。
“日!”受不了刺激的疾跳了起来。“我知道,她的事得由她做主,可你也不用这样刺激我。”他怒气冲冲地冲回河里,找变异湾鳄的晦气去了。
不,是被湾鳄找晦气。
三分钟后,他被整整十只湾鳄追到了树上。
疾在树上又跳又叫。“瘪三,有种上来啊!有种上来啊,爷等你。”
秋抖了两下,没出声。
白晓静喃喃道:“看,疯一样的男子。”
秋笑了,在遇见白晓静以后,虽然只有短短几天时间,但他笑的次数比过去一生总和还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