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肉东西丛中,鹰从黑暗中缓缓醒来,浓浓的药充满他的鼻腔。
药?哪里来的药?
鹰心中一惊,在草原上,药品和钢铁同属贵重物品,他记得,他已经没多少药了。
意识更清醒一些后,他认出了那药的味道,挣扎着爬了起来。萍就在他身前不远处,见他起身,慌忙走过来,在他背后塞了几个靠垫。鹰清晰地看见,萍曾经坐过的地方,几块挖空的根茎堆在那里,那是囚笼草的根茎。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鹰用可怕的眼神看着萍,他知道,这种看似无害的植物,在一不小心靠近后是多么可怕。
反正,从囚笼草丛中挖取根茎,别说一个鹰办不到,就是十个,也是有去无回。
摸了摸包在伤臂上的药膏,然后放到鼻子上闻,果然是参了囚笼草根茎的上品,而且分量还不少。
“你可真是能干,能干到不象个女人。”鹰的语气中闪过一丝冷漠。
萍抖了一下,“距离决定一切。”她说,然后伸手指向屋外。“我拆了你的雨棚。”
顺着萍的手指,鹰看见那堆瘫在地上的防水布,不过,那不是重点。
“我用从雨棚里取出来的支架,绑上博矢给我刀,加长攻击距离。”萍红着脸将那把有些象长枪的刀从鹰榻下拖了出来,“然后,我一节节砍掉它们的叶,最后,我就……”萍的脸越来越红,鹰能看出她的忐忑。
接过刀摸了摸,博矢给萍的嫁妆,自然是极好的东西,不过,仅靠这个,不可能制服囚笼草丛。
至少鹰本人办不到。
沉思着,思索着,然后,挣扎着爬了起来。走到门边,果然看见一片如同被碎草机碎过的凋零草丛,边缘处,有一大片被翻过的土块。
“对不起。”萍说,她把鹰的沉静当成了愤怒,她捂着脸说。“对不起,我干了坏事,我无法将你的雨棚还原,我……我……”萍越说越慌张,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正在岔开话题。
鹰叹了口气,将长刀插在地上,下一秒,他看到脚边有一片已经撕岁一半的囚笼草叶片,抽出长刀对准那叶片猛刺。囚笼草虽然只是草本植物,但由于突变的关系,它的茎叶根本不是人力或冷兵器能够伤害的。
果然,刀刃接触叶片坚硬的外层后打了滑,刺到土里。
鹰拾起那半片残叶仔细观察,同样的武器,自己全力一刺竟然连个印子也无法留下,他只觉得内心一阵颤抖。
退回屋内,紧紧握住萍的手道。“那个不打紧,重要的是,以后别这么做了。知道吗,那些植物具有群体腺素,一旦有入侵者伤害其中一棵,另外一些就会激烈反应,要是运气不好发生走茎,那么我们都会完蛋。知道什么叫走茎吗?就是植物提起根茎,象动物一样奔跑。”
鹰轻轻抚摸萍光滑的脸庞,然后将她的双手握在手中。
萍盯着他的双眼,许久,她红了眼圈道:“你不介意,那就好,那就好。”从鹰的手里挣出双手,到火边取了汤药,捧在手里。细细吹凉。然后,一勺勺地喂与他。
鹰将那些药水含在嘴里,细细品了品,然后吞了下去。囚笼草根茎的药效自是不用多说,但他尝出另外一些极好的东西,所以,一滴不剩全喝了下去。鹰能感觉到,体力正在迅速恢复。
“这是什么药?”鹰惊讶地问。
“我……我,我做了坏事,我去了商队,找了白晓静,是她给了我其它的药。”萍扭过头去,不敢看鹰。
果然,他勃然大怒了。“我和你说过,不许乱跑,你知道那些植物有多危险吗?你可知道,那一夜来袭击我们的人,那些勇士至少有一半折在了里面,你知道吗?”
他紧紧抓住萍的手。
萍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诺诺道。“可是你,可是你,你烧得很厉害。”
鹰用单将萍抱在怀里,“我是个男子,所以不论如何都不会到最坏,而你,只是个小女子而言,好好呆着吧。”
萍象只兔子般温顺地趴在他怀女,一男一女要是有了实际关系,大多会这样。
鹰轻轻拍她的背,然后软语道:“你和那女人,你和白晓静的感情不错,但我要劝你一句,她不是个好女人,她不安分呆在自己丈夫身边。所以,以后远离她,别被她给带坏了。”
萍双手一挥轻易挣脱了出去,鹰发现,自己竟然完全阻止不了她。挫折感刀子一样扎进他的心里。
“不管她如何,你得记住,你的命是她救回来的。”萍咄咄地说。
鹰抬手给了萍一巴掌,
“为什么打你,你比我更清楚。”没给她时间思考,鹰继续问道,“你的身体素质因该提升过力量,是三阶还是四阶?为什么要隐瞒?”
“二阶,只有二阶。”萍颓废地说,她知道被妻子接近或超过,对男子而言是何等耻辱,也正是因为那二阶力量,他的前夫,那个文弱而且彬彬有礼的男子才会与她死生不复相见。所以,她不敢和鹰说自己的能力。
在这个武行天下的世界,对于男子而言,能力不如女子,那是比被戴绿帽还要巨大的耻辱。
“我有二阶力量,可那又不是我的错。”萍泪眼婆娑地问,但鹰的心中既然被塞进了如此寒冰,又岂是区区一两滴眼泪能够融化的。
“不是一直被养在深闺里吗,哪里来的能力?”鹰疲惫地问,萍从他眼里步骤到类似父亲的寒冷。
“那是因为我曾经吃过死人,我从死人那里得到了能力。”萍捂了脸说,她记得,那一年父亲如何狠毒地将她和死人关在一起,长达数月。
萍抹了抹眼泪,然后向鹰鞠了一躬,“我知道你容不下我,也没有男子能容我这样的女人,所以,就此与君长别,生死各不相干。”萍对着鹰行大礼,一拜别君恩……
一瞬间,鹰又想起当年母亲拜别父亲的情景,其原因,想必也和现在相差无几。
“干什么呢?”一把将其拉入自己怀,鹰呵斥道。“常听人说女人小气爱耍性子,可从没见过象你这么小气的,我答应过博矢要好生照顾你一辈子,你这样,是存心在侮辱我吗?”他撩起盖在萍脸上的碎发说。
“不过就是吃过一两次死人,那没什么大不了的,坦白告诉你,我也吃过,只是没有你的好福气而已。”
鹰轻轻抚着萍的脸,酸酸地说。“我和你说过,这里是草原,你可以尽情奔驰。还有,不过是二阶力量,我才三十岁而已,进阶虽然不似年轻人容易,但也绝非不可能,所以总有一日,我会用有四阶甚至五阶的能力,所以,不要忧心,我能保护你。所以,乖乖呆在家里,把一切都交给我,别学那白晓静般不安分。”
无论这世界上,有多少加在女人身上的罪名,不安分,依旧是所谓的万恶之守。
比如能力超过丈夫,不如不听丈夫的话皆属于不安份,此事若是发生在门规森严的大家族,那么,那女子无论出生如何,家境如何,唯一下场就是被杖毙。
萍记得那一年所发生的事,所以默默将眼泪吞了回去。“夫君有伤……”
刚开了个头,就被鹰粗暴地打断。“我既答应了你兄弟,又怎可食言?”他咄咄地问,“莫不是你不把我当男子?”
也许是觉得自己说得过火了,鹰叹了口气道。“即便有伤我依旧是你的夫!”他嫌恶地扯下裹在肩上的药膏,闻了闻,然后丢出很远,那是他能力不如人的证明。
他用命,一次次换来的能力竟然不如养尊处优的萍。这怎么能让他不妒火烧心。
萍闭上眼睛,让泪流到肚子里。
好女不侍二夫,是整个社会不屈不饶灌输给她的念头,在过去整整二十年中,这念头就象蜡肉中的盐一样完整腐蚀她的整个灵魂,所以,萍不会让自己有服侍第四个男子的机会。
她绝对不允许,那种羞辱的事发生。
“那么,请一路走好。”萍用尽全里挤出那几个字,她的心变得比岩石还要冰冷。
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鹰离去。
萍从未象现在这样恨过自己的二阶力量,“那一日,若是喝了母亲给的药,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