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癞皮野狗立时呜了声,同时扑抢上来,张嘴向落在地上的手掌叼去。
一条狗抢到了断手,另一条狗立即便向它身上咬去,那条狗吃痛,只得丢下手掌还击,两条狗立时撕咬作一处,打滚扑撞,毫不相让。
一个元兵头目连忙拨刀割下自己身上一条布来,缠在范天正断腕之处止血,他也知道眼前这帮活杀神存心要那老儿要死不活地活受活罪,包扎得也粗糙暴躁,范天正复又痛得昏死过去。
甘大庆知道俞文照和不要脸两人的用意,正是要等了范天正把铁砂血掌之力运到手上,这才斩落下来,好拿作给吸血老张作个证据,急忙上前踢开两条狗,从地上捡起那只手掌来。
不要脸道:“你又何必着急?”
甘大庆一怔,夏平已是看出了他的疑惑,笑眯眯地道:“老甘哪,我们小祖宗他老人家英明神武,功高劳苦,你以为他老人家会说假话么?老祖宗们有什么是信他老人家不过的?”
甘大庆也不是蠢笨之人,随即也明白了,天晓得铁砂血掌有没有什么蹊跷,正好让狗咬几口,到时候交给吸血老张,就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大可推到死不要脸的两条癞皮狗身上,苦笑了笑:“嘿嘿,我错了。”
夏平大笑着走过来,拍拍他肩头:“你知道错了就行,你知道我怎么这么聪明的么?那就是我平时一有机会就拍小祖宗马屁,拍着拍着,嘿嘿!你大哥我就变得聪明绝顶了!”
俞文照眼珠子转了转,驼起背来,老声老气地咳了几声:“老子——我老人家这就叫年高德劭,循循善诱,因材施教,嗯,独眼龙,果然你没费了老子的心机!你们两个就在这里,每天把这老不死的老王八蛋片成骨头架子罢——记好了,只把他周身的肉能割的割下来,千万别伤他命,知道么?老子回去叫人送点虎王抢命丹来,片下来的肉么,就喂这两位狗先生罢!”
夏平呆了呆:“小祖宗,我想拜见老祖宗他们。”
不要脸道:“你也不必急于一时,武当山上的事情,也就在这几天了,你和甘大庆把这姓范的押解回鬼愁谷罢,否则那吸血鬼到这里看出什么就不好了。不过既然有了这件事,我们就安排在十天之内把武当派的事情办好罢,你们时间也不多,有些事情都放机灵点。”
夏平连忙点头,不敢再说。
俞文照贼兮兮看着昏死过去的范天正:“独眼龙,你们机灵点,明天就开始准备带这老不死的老王八蛋回鬼愁谷,若是老鬼刁两兄弟还有血琼花种子的话,嘿嘿,那就真好玩了!”丢出一叠银票给一个鬼愁谷的老头子:“你叫地方官把所有能吊命的药材都收来,钱就我们自己出,不问那些当官的要了。不管你们怎么搞,就是不能把范老爷爷害死了,知道么?”
几个元兵官差看那叠银票看得眼都直了,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那老头子倒也精乖,抽出几张来:“也好,这些是小祖宗赏你们的,先收一边罢,派几个人马上去把能弄到的人参党参鹿茸虫草熊胆牛黄狗宝之类的东西都弄来,老爷们什么都他妈缺,就不少银子!”
几个在场的军官看看分到自己手中的两张五百两银票,笑得脸都成屁股了,谢了侯爷打赏,忙不迭地分出两个汉人十夫长去。
老头子想了想,又拿出张五百两的银票:“这五百两银子,叫铁匠打个精铁笼子来,顺便再买辆大马车。”
俞文照瞪大了眼,忽地跳到那老头子身边:“赵老头,有你的!狗坐马车,哈哈,有趣!”
那老头看了俞文照一眼,长叹一声,脸上满是沉重。
夏平也走到他身边,拍拍他肩头:“你也别想得太多,过去的事情总也都过去了,就算要想,也要想想以后的事情,不是么?”
赵老头点头:“夏头领,只是有些事情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放得开的。但总也不会再在心头有什么波澜,你放心罢。”
俞文照笑嘻嘻地附耳说道:“老家伙,我们这里的事情了了之后,老子带你们到海外去,从此之后中原的什么狗狗屁屁,都不关我们的屁事,咱们只管富富贵贵地过日子。”
赵老头再也想不到俞文照对自己居然全无架子,大是意外,却瞪起了眼:“要我跟你走?到时候给我买几个漂亮女人来生儿子才行!”
不要脸忽地道:“曾听海客说起中原大陆往东南数千里,便有一个极大的国度,人文风情言语,绝异中华,也堪一游。”
俞文照盯着不要脸看了片刻:“好罢,反正有钱有闲而且无灾无病,想去哪就去哪,天下还有哪是我们去不了的?——先说好了啊,老子可只管玩,你们可别要有什么野心,老子绝不想费心费力地化外立业。”
另一个几乎被削了半张右脸的老头子轻轻地道:“我们都累了。”
不要脸淡淡地道:“我知道,我们都知道。你们也别想得太多。”
气氛骤然有些沉闷,几个元兵军官面面相觑,也不敢作声。
吸血老张偷偷地杀了一个十来岁的小道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那道童尸身碎块放到清菜汤大锅中,然后用木盖盖好,从积香厨出来之后鬼魅般进到了一处客房中,把道童的肠肚盘了放在汉江帮帮主马三化的被窝中,这才轻烟也似地从门边溜出来,那门本只开了不过三寸,但他身子却竟也只不过三寸薄一般那门动也没动。这人也自恃艺高胆大,武当派虽成了惊弓之鸟,但总也在房顶安排了暗哨,聊以自安,吸血老张偏偏大白天里做那风高月黑的勾当,简直视偌大的武当山除恶联盟如无人,各处客房不时也有巡哨,偏偏就真的没人能察觉半点影迹!
吸血老张施施然走在山间,忽听风声凌厉劲疾,倒吓了一大跳:“娘的,哪来的家伙!”伸手一抄,暗器已被他接在手中,那物入手一触间,立觉不是铁器石木,转眼之时,竟然发觉手中接着的是一只断手!
大才子悠然的声音响起:“吸血鬼,老大送你的厚礼!”
大才子的话还没说完,吸血老张已经呆住,他已看到了断手掌心一片紫淤,换作他人倒也没什么,吸血老张却有如电震,身子也不自禁微微地发抖起来。
大才子视若不见,继续不紧不慢地道:“这家伙据说叫什么他奶奶的神龙大侠范天正,夏平和甘大庆在路上抓到的。”
吸血老张牙齿格格作响,脸色煞白。
有眼无珠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吸血鬼,恭喜了!”摇摇摆摆地走到吸血老张身边,在他肩头拍了拍。
吸血老张抬起头来,眼中已是一片血红:“那杂种在哪里?”
有眼无珠道:“老大叫夏平和甘大庆带人送那杂种回鬼愁谷去了,我们有的是时候,你慢慢地报仇便是,何必急在一时?”
吸血老张深深地吸了口气,咬了咬牙:“嘿嘿,说得也对,不急,不急,不必着急!”说着说着,声音已是轻松了下来,只是神情狰狞凶恶。
吸血老张忽地转身就走,有眼无珠忙问道:“姓归的,你到哪里去?”
吸血老张嘿嘿笑着回头:“老子去买菜做饭请老大!”
大才子眼睛转动:“你又何必客气?”
吸血老张阴阴地笑着,把那只断手放进怀中:“一定要客气地。”
俞文照和不要脸两人坐在一起喝茶,仆役刚把饭菜送上来摆好,门前轻风微影动处,吸血老张已是站在了两人桌前,抬脚踢得桌子粉碎,饭菜漫天飞洒:“老大,你他妈骗我!?”
米饭和小炒肉丝落了俞文照一头,他却动也不动,笑嘻嘻地道:“唉呀!吸血鬼,你回来了?坐坐,别激动,谁家的孩子欺负你了?”
两个仆役吓得不敢作声,门口的侍卫却是行省平章派来的人,吸血老张这几天在山中乱窜,根本不到俞文照这里来,是以那些人不认得他,便要发作,忽觉身上一紧,跟着莫名其妙地便摔出门去,跌作一堆。
吸血老张怒道:“你少来!须知老爷也不是好骗的!丁高天和甘大庆那两个王八蛋以为让你出头作挡箭牌老子就会放过他们么?老子——”咬牙切齿地跺了跺脚:“老爷来这里做鸟,直接去找这两个混蛋宰了不好么!”说着话便向外闪,却发觉不要脸挡在门口。
吸血老张喝道:“滚开!”举手便是一掌当胸击出。
不要脸动也不动,那一掌看看已要着身,忽地止住:“不要脸,你让不让?”
不要脸淡淡地道:“为什么我要让开?”
吸血老张冷笑了笑:“那你一定是以为老子不会对你下手了?”一掌猛地推出,结结实实地正中不要脸心口。
不要脸闷哼了一声,吸血老张脸色微微一变,刚要说话,却见不要脸一张口,已是喷出了一大口血来。
不要脸虽然内功极深,但吸血老张这一掌含怒出手,他根本就没运力相抗,已是伤得极重,俞文照眼中精光一闪,跳起身来,却又不知怎地,瞬时间平静了下来。
不要脸又吐了两大口血:“你宰了大爷我,大爷也不让,你咬了老子鸟么?”
吸血老张气得说不出话来,死死地瞪着俞文照,气急败坏之下忽地转身拳脚乱飞,片时之间,非但房中家具什物被打得粉了又碎,就连大瓦房也被他拆得稀了还烂,瓦片檩椽砸落在三人身上,三人灰头土脸地又站了好一会,吸血老张恶狠狠地瞪了瞪俞文照:“小王八蛋!”又凶神恶煞地瞪着不要脸:“找死!”呼呼地出着大气,脚下大石板沙沙作响,已被他内力压成了粉末。
俞文照笑嘻嘻地眼珠打转,忽地道:“喂,吸血鬼!既然你手痒,老子就跟你打一架!”疏地欺身直进,骈指便戮吸血老张后脑的玉枕大穴,吸血老张兀自在气头上,想也不想,微一低头便从俞文照指下穿过,身法之快,俞文照竟也不及压肘相击:“他你真拼命了么?”
吸血老张刚刚穿过,身形不止,右掌反挥而出,劈向俞文照左颈,而且拇指向左斜指,还扣向他肩井。
俞文照也不转身,右掌依样横扫,左手却疏地抬起放在肩头,竟是要反手接吸血老张的右手,吸血老张同样不曾回身,但武功到得他们这般地步,甚至不必听声辨位了,只凭直觉便能洞察对方举动意图,右掌一翻,微微高得寸许,改劈为拂,指头所向,是俞文照左脸听宫听会耳门颊车数穴。
俞文照脚下钉子一般不动,身子硬直地向前倒倾数寸,随即铁片一般弹回,若非眼力奇佳,根本便不会有人觉得他曾动过,吸血老张一招落空,回身过来,两人在被打成了天井的房中硬架硬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