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痛一脸的怪笑:“老大你不知道,酸丁早就问假慈悲要了一点点心说是要请皇帝先填填肚子,不然饿着了他那可不好了,而假慈悲真是个坏蛋,以为酸丁问他要东西是自己吃的,就在那包点心里头下了毒药,酸丁什么都不知道就拿给皇帝吃了,这时候皇帝正在肚子痛呢,那可糟得很。”
肚子痛说话乱七八糟得狗屁不通,仲扬听得好气又好笑,但也暗暗心惊:“果然十三恶人没有一是省油的灯,竟敢给忽必烈下毒。这忽必烈也当真厉害,竟然就敢把有毒的点心吃下去,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气魄和胆识!”
俞文照摆摆手道:“那现在怎样了?”
仲扬接口道:“天刚要亮的时候,果然就有一队叛军要来杀皇帝,不想忽必烈早设下了伏兵,反倒那那一帮叛军全杀光了。只是当时明明忽必烈大可留些活口来跟晋王对质的,他却下令一个都不留,倒不知他打的是什么算盘。”
俞文照冷笑:“皇帝的算盘你不知道,我却知道。我先问你,晋王要想篡位,忽必烈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那还用你问么?”仲扬实在是想不到俞文照居然问出了这样一句废话,皱皱眉,冷冷地道。
俞文照又问:“那好,我再问你,汉人是不是有句话叫家丑不可外扬?”
仲扬一怔:“你是说他本就不想把这事声张出去?”
俞文照冷笑:“你说声张了此事,对皇帝有什么好处?”
仲扬想也不想:“那至少可以公告天下正晋王的谋反之罪!”
大才子冷哼了一声:“晋王是什么人的儿子?”
“啊……!?”仲扬怔了怔:“是蒙哥的儿子,那又……难道……?”
俞文照没好气地道:“你还不明白么?晋王一向都是忽必烈的心腹重臣,手下也有一帮效忠他们先帝的人在,若是皇帝跟晋王反了脸的事传出去,那可必然又是一场大大的风波,如今他关门打狗,对外却不动声色,另外找些籍口宣布晋王的死事,许多的变故都可消解于无形之中。晋人《三国志》里都记载了,七路大军伐蜀,诸葛亮应付自如,就连皇帝都全不知情,这才正是商鞅说的智者见于未萌,真真正正的高明之极,这才是大本事,你以为你们这样打打杀杀的才是了不起么?不怕你活了一把年纪,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你懂得什么是善战者无赫之功么?亏你还有脸问得出这么笨的话来!”
本来楚云天想要劝解的,但一听了俞文照的说话也听得呆了,仲扬首当其冲,如受了一记当头棒喝,更是头上冷汗直冒。
俞文照骂得像是来了劲:“还敢自居为天下第一侠义的帮派,全都他妈是狗熊它奶奶的孙子,笨得可以!也不想想,若是元人真的打起来,勿论谁赢了,真正受苦的都必然是老百姓,这两百来年兵连祸结,你还嫌人家死的人少了么?”俞文照骂得气不得一处出,指手划脚唾沫乱飞,脸上也胀得通红。
仲扬却从没想过这些层面的问题,被骂得话也说不出来了,身子也禁不住的发抖,满脸都是极为沉重的惶恐,显然震动得不小。
楚云天咳了声:“眼下不知晋王躲到了什么地方,黎明时分叛军犯驾时,我都还见他在叛军之中,后来就再没见他过了。皇上早调节器重兵把住了各处,晋王必定是藏在宫中,以外再也不可能冲出包围的。”
俞文照瞪了楚云天一眼,却又躺下身子睡在瓦上:“你们可知道月这里为什么没有嫦娥么?”
后羿射日嫦娥奔月的神话众人倒都也听过,却想不通此时此境他提起这事是什么用意,想想跟才他发落仲扬时先前也问的一通看似废话的话,想来必定有他的原因,一个个只得老老实实地摇头。
俞文照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才问你们的。老子只敢肯定一件事,就是那女的不是跟老子私奔了,还有,晚上你们见不着太阳,那也万万不是老子打下来了的,要是不信的话,你们来搜我身上!”
丁高天听得半天回不过神来,本来都以为他接着要说出什么关系重大的事来了,却不想这小混蛋真的只不过在胡说八道,丁高天傻傻地瞪着满是茫然的左眼。
丁七郎却跟这小鬼打的交道时间长些,眼珠子转了转:“小祖宗既然都这样说了,那必定就不关你的事了。”
俞文照一听就高兴得跳了起来:“好老丁,你真是个好人,老子还以为自己再也洗清不了这罪名了,竟然你还这么知道我,真是谢谢你。”
丁七郎陪笑道:“不客气,不客气,那是应该的。”
什么叫一吹一唱一搭一档?其余十二恶人倒也罢了,赶到这园子里的元将元臣一个个听得满头是雾水。
放着天大的正事不做,反倒在这花园里瞎耗,众人实在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但此时纵有不识得这个邋遢少年的人,那也是元朝拥护忽必烈的重镇权臣,自然也都听说忽必烈跟一帮极为厉害的宋朝汉人合力对付晋王府的叛乱,根本没有半分的小觑之意,眼下众人都找晋王不到,这少年若无把握,岂能这样闲散自若?俞文照纵是胡说八道,所有的人都只是听着,要看他怎的把元凶巨擘找出来。
正在此时,远远地传来一声:“皇上驾到!”
御花园里的元朝文武跪了一地:“恭迎吾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云天见鬼愁谷众人和仲扬并不下跪,眉头一皱,就要发作,却被尚书廉希宪拉了一把,于是也发作不起来,伏着身子迎候忽必烈。
忽必烈身侧虽拥卫着一百来人,却并没用车驾,只是缓步行来,到了园子里,俞文照也从停子上跳了下来,跑到皇帝面前作了个揖:“皇上好!”
忽必烈向俞文照笑道:“昨夜可辛苦了你们众位。”
俞文照双手一摊:“那是应该的,皇上不必客气。怎么皇上不设早朝么?一大早就跑到这里来?”
忽必烈道:“朕今日不上朝,怎么?晋王拿到了么?”
廉希宪道:“启奏皇上,臣等无能,到此刻叛军已经平定,就是没见到晋王爷下落。”
忽必烈点头道:“果然朕这侄儿托欢真有些本事,不过廉爱卿你们倒不用自责,本来你们操心的事就太多,昨晚皇宫的防卫,全是朕一手布置,昨晚你们也是尽了心力了,怎能怪罪你们?”
众元臣谢恩道:“谢万岁。”
忽必烈道:“你们都平身了罢。”
丁高天忍不住拉了拉丁七郎:“怎么你们就放了那晋王跑了,就没出手杀了他?”
丁七郎笑嘻嘻地道:“咱们小祖宗故意放开了他逗他玩呢,你几曾见过逮到耗子的猫一口就咬死耗子却不戏弄一番的?”
丁高天怔了怔:“怎么?那小鬼有什么本事,连你都这样服气?”
丁七郎神秘兮兮地道:“你要是跟他相处得久了,自然也要服气的。你就好好瞧着罢!”
丁高天又问:“那你知道晋王那鞑子在什么地方了?”
丁七郎摇头:“老子知道个屁,老子连屁都不知道!”
“那你还有脸笑得出来?”
丁七郎笑道:“老子虽不知道,但老子敢跟你打赌,咱们小祖宗必然知道!”
丁高天呆了呆:“你真这么有把握?”
丁七郎笑着点头:“老子实在想不出这世上还有什么人本事能大得连他都找不出来的,你难道就没听老祖宗他们说起过么?”
丁高天一拍大腿:“不错,老祖宗们从前从不轻易夸赞什么人的,却对这小子也着实服气得很,他们的眼光万万不会错,我吃个鸟的飞醋么?又不是这小子抢我老婆!”
丁七郎看了俞文照一眼,悄悄地道:“小子,最好你对他老实点,不然你小子有大苦头吃了。”
丁高天悚然的又是一惊:“不错,刁刁就是吃了他的大亏的!我还是小心做人才是!”
丁七郎笑笑。
忽必烈又转向俞文照:“俞小兄弟,你可能找得出晋王来么?”
俞文照笑了:“我就是一直在盯着他,怎么可能连我都找他不出来?”
这话一说出,众人无不是又惊又喜,忽必烈眼里也泛出热切的光:“他在哪里?”
俞文照想了想:“皇上可真要小的把他找出来么?”
这分明就是废话,忽必烈却全然不在意:“那是自然。”
俞文照又作了个揖:“那么小的尊旨就是了。”说着话从那亭子上跳下来,得意洋洋地走到一座小桥的桥头,爬下身子双膝跪在地上,伸手指轻轻地敲敲一块大石板:“晋王爷,天亮了,请你出来吃早饭了罢,小的把洗脸的热水都给你老人家端出来了。”
晋王托欢果然就藏在小桥头的密窟之中,当年忽必烈定都燕京城,皇宫的许多工程都是他亲自操控,早就布置好了这么一个地方就是防范自己势败之后,用来藏身的,这小桥头他也只是设置了一间密秘的地室用来藏身,一旦避开了忽必烈的搜捕他再要从皇宫里脱身,那也不是难事,出去之后还能招集旧部卷土重来的,本来宫里就有不少人是他早年安排的。半夜里他被俞文照在御书房吓跑了,回到中军指挥,不想没到一个时辰,就各处传来兵败的消息,连他一向都倚为腹心的金用都是下落不明,不知是死在乱军之中了还是乘乱逃走了,天亮时分他带着手上最后的兵力要作搏浪一击,不想不要脸在枢密院大牢里画了连弩箭匣的图样叫都奇星夜赶做了几百件连弩,乱箭一阵就射得晋王的三千兵死了一千,另外两千吓得都不敢动手了,后来再见各处合围拢来,晋王当即决断,弃了手下残兵就逃到了这里来躲着,却不想俞文照在暗地里早就叫有眼无珠盯着他了,只要晋王不逃出皇宫,就由得他爱上哪去哪。
俞文照得了有眼无珠的消息之后就跑到这里来,还故意弄出声音来,要那晋王听到上面有人,就不敢冒然上来,他心知晋王身侧纵有几个高手保护,但身在重围之中,自己若是不去硬拉他们出来,他们只怕也会当自己是误打误撞才进了御花园里的,再不可能知道他们藏身的地方,纵然下面另有地道可通外面,俞文照也有本事顺着地道把晋王抓出来,于是就躺在亭子上动都懒得动,等得人都到齐了再点破小桥下的机关。只是连俞文照自己都没有想到晋王托欢藏身的那地窖根本就没有地道,他的话一落音,砰一响,那块大青石板碎裂崩开,乱屑纷飞,俞文照却早闪身避到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