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文照纵然料得晋王身边保护的几个人武功必然极高,但竟没想到竟会有这样的掌力,吐了吐舌头:“好小子,这回真是想要拼命了!”
乱石之中,四五道人影已是窜了出来,晋王也在其中,神色惨然里透着不甘的狠恨,一个穿着一身黄色袈裟的老喇嘛站在他身侧,宗云又侍立在那老喇嘛身后,还有两个人长得极为相似,虽然满头白发,少说也有五六十岁了,却还是身材一般,长相无二,连眼神都同样阴狠,浑如一个模子铸出来的,只是一个满身穿黑色,黑得找不出一点点的白,另一人却白得不见半分的黑,穿白那人左手拿着根细竹竿,黑衣人却用右手拿着根细竹,给人第一眼的感觉竟这两人还本正当是年青之时一般的锋头强劲。
仲扬忍不住喝道:“阴山双煞,你们竟在这里,可叫人好找!”
俞文照怔了怔,问大才子:“怎么?这两个家伙是什么路道,怎的以前没听你提过?”
俞文照才出江湖,阴山双煞却隐迹得有十来年了,甚至这两人消失得比十二恶人相聚还早三四年,反叛丐帮的杨路的父亲就是丐帮上一任帮主杨大胆,杨大胆就曾中阴山道上中过这两人的暗算,才郁郁而终的,仲扬也万万想不到杨路竟然混帐到跟自己父仇都能同处一堂相安无事,就再也忍耐不住了。其实阴山双煞为人虽也巧取豪夺,倒没听说其他的有多少恶迹,只是重伤了杨大胆才成了武林公敌的,那也只是杨大胆有那资格,换了常人,只怕就是跪着求这两人暗算自己这两人也未必肯动手的。
大才子道:“这两人是阴山南麓的一对孪生兄弟,姓东郭,穿白的那人叫东郭横,穿黑的那家伙叫东郭竖,连他们自己都弄不清谁是哥哥,谁是弟弟,但这两个人武功倒是自成一家,据说二十年前跟你父亲也动手过,你的父亲虽然高过这两人一些,但总是伤了不他们的。那两人手里的细青竹你可不要看得小了,那却正是他们的兵器,点人穴道的功夫可以说是天下第一!”
俞文照吓了一跳,他深知大才子决不可能长他人志气,本来他一看两人的眼神就已是提起了警觉,这一下更是大半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东郭兄弟身上。
都奇却瞪着那个扶着晋王的番僧:“你是西藏密宗黄教的金衣法王?”
那喇嘛点头道:“正是老拙。”
忽必烈怔了怔,看着晋王道:“托欢,倒想不到你居然连黄教教主都请来了。”
晋王冷冷地道:“汉人有句话说道是成者王侯败者贼,如今你赢了,想要怎样就怎样罢!”
忽必烈默然了半晌:“托欢,朕自问一向待你不薄,你怎忍心背叛?”
晋王道:“先帝是我的父亲,驾崩之后自当开库里尔泰会从我们的兄弟里选取人出来登基,怎会轮得你做皇帝?先帝也待你不薄,你又怎地忍心篡位?”
晋王托欢所说的库里尔泰会原来是元成吉思汗在世时就定下的一个法则:蒙古大汗每逢新旧绝续,必须有王室公族和众将再加上各处的酋长聚集一堂,开会公选,来定继位的人选,这个公会就叫作库里尔泰会,其法令之严,就连明明成吉思汗在世之时就指定了窝阔台继位的,也因有此定规,例行公事地召开了库里尔泰会后,窝阔台才登基称汗的。
廉希宪大声喝道:“晋王不得出言无状!”
忽必烈挥挥手止住廉希宪,又怔了一怔:“当时各处征伐,我的哥哥——也是你的父亲——先帝驾崩之后,诸王都蠢蠢欲动,各相猜疑,不求进取便只有沦落败亡,若不当机立断,最好的后果那也不过是我流落穷荒,最坏的就是我被人杀死,怎能怪我?”忽必烈不待晋王说话,道:“而你一向深为朕所倚重,纵然我身后不能传位于你,但总也要你家永享富贵,分封晋地于你,你根本就没有朕当时逆水行船的困境,也没有人敢来害你,怎的你还要害起我来了?”
晋王听得一怔,本来他问得就极是刁钻,本拟忽必烈再难答复,连尚书廉希宪都觉着替他为难,不想忽必烈居然口才辨给,侃侃而谈,反倒晋王一时为之辞穷。
晋王怒道:“多说有什么益处,反正我现在是输给了你,你杀了我罢!”
忽必烈还没说话,俞文照冷冷地已是接口道:“要杀你还轮不着你们的皇帝,老子想杀你都想了好几年了,你又没杀皇帝的老子,皇帝何必非要跟老子抢着杀你?”
晋王瞪着俞文照:“只怕你小子还没那本事!”
俞文照冷笑:“你以为老子就杀不了你——大和尚,你本来就帮错了人,还想要一错到底么?”
金衣法王听得怔了怔:“少年,你是什么意思?”
石掏胆道:“其实你的用意也明显不过了,帮着晋王篡位那也不过想要光大你黄教,现在这条路你是走不通了,竟还想要因为自己的缘故致令你黄教覆灭么?”
那金衣法王惨然一笑:“难不成老拙还可挽回不成,一步踏错,已是回不了头了。”
忽必烈道:“大师一向德高,国师八师巴一向也常在朕前提到,朕也是久闻大名了,若是大师能回头,朕亲自担保,再无人究查此事,如何?”
丁高天呆了呆,又悄悄地问丁七郎:“怎的小祖宗要保那秃子,皇帝也肯听小祖宗的话,这倒为的什么?”
丁七郎瞪着眼摇头:“这个老子也不晓得了。要不你问老祖宗罢!”
不要脸微微地笑道:“这也不是什么密秘,那倒不是我们要保住那喇嘛,反倒是忽必烈不想跟西藏密宗为敌,要拢络人心罢了,何况这鞑子皇帝一向也注重佛法,如此大胜之局,他心情也好了,反倒想要放过那喇嘛。我们老大却只不过帮忽必烈把话说出来罢了,还能做个天大的人情,你们还是要学着点!”
两人听得连连点头:“是是是,孙儿们记住了。”
那一边,黄教的大喇嘛虽是意外,却还是沉吟了一会:“皇上开天地之大恩,但老拙去留,还由托欢王爷定裁。”
晋王脸色惨白,干笑了声:“法王本就为我所误,我怎能一错再错,让黄教陷于万劫不复?法王就照忽必烈的要求办罢,我决不怪你!”
金衣法王默然,伏下身子向那晋王行了五体投地的大礼:“王爷大恩,老拙也无从交代,只有么——”众人还在惊异,那金衣法王右手不知什么时候已是捏了个大手印,蕴力一掌击在自己身上,金衣法王身子晃了晃,一口血箭从嘴里喷射而出,宗云连忙掠过来,一把扶住他师父。
忽必烈和晋王脸色同时变了,异口同声惨然地道:“法王你这又何苦?”
金衣法王道:“老拙身受晋王知遇在前,皇上开恩在后,若不自废了一身武功,怎能再保得以后不做错事?日后老拙也只是参悟佛法罢了,再也休提争强斗胜之事!”
丁高天喃喃地道:“这秃驴老骨头倒也硬气。”
忽必烈望向宗云:“你是法王的弟子?叫什么名字?”
宗云微躬了躬身:“是,小僧法名宗云。”
忽必烈点头:“好,廉尚书,你传朕的旨意,拿些药给法王治伤,任他二人出宫,有司各处不得盘查究问,无论皇亲国戚勋臣贵胄,违旨者处斩!宗云,你好好伺候法王回去罢!”
金衣法王打了个稽道:“谢陛下隆恩!老拙回去,只祈皇图永固罢了。”
宗云本来十天之前在丐帮被丁七郎一斧头把左脚掌切得断了一半,扶着金衣法王,自己脚下也微微地有些瘸,忽地又向那金衣用藏语说了几句话,金衣点点头用法杖撑了站着,宗云松开他径直走到了俞文照面前,从怀里拿出那天初见俞文照时动手俞文照被他师弟带走的短剑:“这是你的东西,小僧师弟直鲁古中了你刀上的毒,还求你把解药给了小僧,小僧这就跟师尊带着众师弟回西藏,此生再不敢踏入中原半步。”
俞文照怔了怔,点点头,接过那寒芒四射的短剑,却向钱独脚道:“老钱,你把鬼郎中那牵机散的解药拿几包出来罢!老子当时在那刁老鬼身上就只拿了他这把刀子,却没解药。”
钱独脚应了声:“小的这就拿来!”从怀里挑出了几个纸包,向宗云扔去:“这包里头的药末你用戥子称半钱出来一次敷在伤口,其余的分十次用黄酒冲服,这毒就可以解了。”
宗云接过那药包,又打了个稽首,扶着金衣法王,由廉希宪引导着,离开了。
晋王的脸色一直都是惨无人色的白,倒是那阴山双煞镇定得很,见忽必烈发放了金衣法王,东郭竖这才笑嘻嘻地道:“皇帝,我们兄弟就两个人,杀了倒也不必害怕有什么藏人肯为我们跟你作对的,也不影响你们各部族的结盟。怎样?打定主意要动手了么,是单打还是群殴?”
丁七郎忽地悄悄走到俞文照身侧轻轻道:“小祖宗,老子倒瞧这两人顺眼,能不能也把他们放了?”
俞文照呆了一呆:“你吃错了药么?怎的倒要做起好人了?老子刚才也不过是想抢在皇帝前面做个顺水人情罢了,皇帝可没有要放了这两个人的意思!”
丁七郎想了想:“要不老子上去故意让他们抓住,他们拿了老子当人质,你们再要皇帝放过他们,怎样?”
丁高天一直跟在丁七郎身后,听得呆了呆:“你小子是怎么了?那两个人是你的老子?”
丁七郎啐道:“给老子闭上你那王八蛋鸟嘴!他们是你老爹呢!”
丁高天轻笑:“我老爹早死了。”
“你闭嘴!”丁七郎忍不住大声喝道,这一下众人都瞧了过来。
丁七郎冷笑:“看老子做什么,老子又不是大姑娘,脸上没长花!”
东郭横道:“我们的死活自己都不放在心上,何必你来多管闲事,你他奶奶的吃饱了没事干么?”
这阴山东郭兄弟竟然耳朵也尖得可以,居然听到了丁七郎的话。
丁七郎道:“老子要想救你们那也为的是自己,老子从太阴山鬼愁谷走到这里正觉得走路太他妈累,找你们来不过是要你们下苦力抬滑杆老子坐了回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