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高天哈哈大笑:“老子才不剌他的屁,剌他的屁有什么鸟用?不过不是你小子来那一手,老子那一剑还真未必要得了江东蛇王那老王八蛋老杀才的老命,平日看你小子像个老老实实的耿直人,谁料得到你小子竟也能这么阴险!老子以后可要防你一手了。”
丁七郎笑道:“老子这是因人而异,对付阴险的家伙,只有那些草包才用光明正大的法子,何况天下人几曾又说过我们光明正大的了?”说到这里,丁七郎咬着牙,眼里凶光暴闪,脸色阴晴不定。
丁高天若有所思,一边走着,一面出神,过了一会,狠狠地道:“不错,他们拿我们不当人,我们何苦又拿他们当人?他们要我们的命,那么,老子就杀个尸山血海!”
丁七郎淡淡地道:“小子,老子可没你那样杀人成性,最多不过杀得血流成河也就可以罢手了。当心杀得你小子手都软了也还弄出出个尸体山,到时就只有等人来杀你的份了。”
丁高天瞪着丁七郎:“你这是什么意思?”
丁七郎淡淡一笑:“他老子还能是什么意思,区区薄礼,不成敬意,不成敬意,啊!”
丁高天呸了一口,不说话了。
丁七郎一抬眼,却看到了吸血老张肩头扛着丁七郎的大斧头,施施然从路边走了出来,呆了呆:“老祖宗,你怎么来了?”
吸血老张叹了口气:“还不是被你们两个王八蛋连累的么?”
丁七郎眼珠子转了转:“果然还是老祖宗你对我们最好,但你老人家也不必担心,那老耍蛇的家伙已经挂了。”
吸血老张吃了一惊:“这么快?”
丁七郎得意地道:“这次还算是慢的。若是独眼龙不要吃得那么肥,老子一把把他甩出去,江东蛇王只怕还能更死得快些!”
丁高天道:“他老子是个大活人,又不是什么玩意,若非老子剑出得快,你倒是把自己扔出去试试。”这话一说出来,连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重又说道:“那傻大个把我抓起来向江东蛇王扔出去,再加上我踢了傻大个子两脚,两人一齐用力,我的身法比平时快了一倍,只怕就是小祖宗也未必能有孙儿当时那么快法,那老杀才料不到那傻大个子竟这么阴险,加之我一直没有出声,老老实实地当这呆鸟的跟班,江东蛇王钱老儿根本就没放我在眼里,他自然就倒了楣了。”
吸血老张本也猜出了六七分,一听丁高天的话,心头更是明了,吃吃地笑道:“人家都说八十老娘倒崩了孩儿,想不到那不可一世的江东蛇王九十来岁的一个老头子,居然也会栽在两个小辈手里,这可真有意思——他两个儿子没拦你们么?”
丁七郎道:“他们的老三上午被箭射了,只有老大在,那小子奸滑得紧,当真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被我们几句话就哄得乖乖的了。”
丁七郎和丁高天两人正在得意,却听吸血老张冷冷地问了声:“真的么?”
两人听得吸血老张语声有异,这才看到他神情竟然极是紧张,两眼发直,接着身后山上传来了阵阵的沙沙声。
两人吃了一惊,回头看时,就见山上大大小小的蛇群向下涌来,吸血老张沉声道:“丁高天快些回去叫人来帮手,丁七郎随我在这里应付他们?”
丁高天心知吸血老张必有自己的主见,也就不敢多问,应了声,身形展动,如箭离弦一般飞窜而出,丁七郎接住吸血老张递过来的斧头,恨恨地道:“这才真是报应了,老子不过刚刚暗算了他们的老头子,那钱家的大杂种就跟着还了老子一手算计,这他妈报应得也太快了些罢?这鬼天是吃错了药么?”
吸血老张冷冷地道:“我在路上也想过了,如果你们得手,我们还是最好马上就下手,才不至于要一路衔尾急追,大费周章。”
丁七郎呸了一口:“他这杂种怎的什么不好学,非要学老子这手背后捅刀子的勾当?真不学好!”
其实倒不是钱通达想要在背后插二丁的刀子,而是他去找到正在养着箭伤的钱老公子钱福贵时,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钱福贵听得他老子竟然被人杀了,虽是吃了一惊,却也并不伤心,反倒连忙问起二丁他跟交涉的情形来,他问了又问,忽地道:“老大,你上了那两个王八蛋的当了!”
钱通达本也只不过是被丁七郎丁高天突地出手,一举成功剌死江东蛇王所一时震惊,心智大不如平时,许多关窍都反应不过来,这才放二丁离开的,连忙问:“怎么说?”
钱福贵道:“老大你怎的这样糊涂,明明老蹄子是我们母子逼得她上吊的,那小杂种的腿也是我们劝着老头子斩断了他的,他恨我们正恨不得把我们活活的剐了,怎么可能放我们得过?”
钱通达一得了他指点,猛地醒悟过来:“不错,我是失了算了!那小杂种连老头子都要杀了,岂有放我们过去的道理?”
钱福贵想了想,又道:“那两个王八蛋狗贼竟能一出手就害死了老头子,当时你若跟他们翻脸,只怕也要吃大亏,这就是错有错着,那两个姓丁的家伙既然把那箭上的解药给了我们,必然防不到我们马上就要对他们动手,老大你快些发动蛇群赶上去把他们两个咬死了!若是鬼愁谷的人来了,说不得,纵然我们操纵不了那些飞天蜈蚣,总也要跟他们拼个两败俱伤!”
钱通达瞿然一惊:“难道我们就没有别的法子好想了么?”
钱福贵冷冷地道:“若老头子还活着,自然有法子,但现在老头子已经死了,我们又不会役使那些见了鬼的飞天蜈蚣,何况那杂种还有鞑子兵做帮手,我们哪能有什么别的办法?”
钱通达怒道:“你可是怪我没救老头子么?当时就连老头子也没反应过来,那两个王八蛋当时若真要杀了我,只怕现在我也早死了,哪还能跟你在这里说话!”
钱福贵冷冷地看了钱通达一眼,默然半晌,道:“不管怎样,我们总是要先杀了姓丁的两个王八蛋,现在就是鬼愁谷的那帮家伙我们都未必应付得了,何况他们还有元兵帮忙?我们已经是无路可走了!”
钱通达语气也和缓了下来:“肯定他们不知道你也受了箭伤,若只是杀了我的话,怕你照样也会放出蜈蚣,他们也跑不了,不然的话,肯定丁高天早就顺手一剑连我也一起杀了,你小子可没看到刚才丁高天的那一剑,真要杀我,刚才真是一抬手就能杀了我的。”
钱福贵听得也倒吸了口凉气:“好险!”
钱通达问道:“老二,你肩头上箭伤不打紧了么?”
钱福贵骂道:“这见鬼的鬼郎中什么解药?现在我一服了解药,毒药是解开了,但吃解药之前我还能走得动路,吃了之后反倒动弹不得了!”
钱通达吃了一惊:“这莫不成也是他们的毒计?”
钱福贵催他道:“你快些去着手准备罢,这里派些人看着就行了。就真是那杂种来了,他也不敢在你布下的万蛇大阵之下乱闯到这里,更不用说其他的人了。”
钱通达道:“你说的不错,我马上就去!”
蛇群众山上潮流而下,舌信吞吞吐吐,丝丝作响,丁七郎把大斧头靠在自己身上,伸袖子在额上擦了一大把汗,紧张得眼睛都要突出来了,吸血老张却好整以暇,不紧不慢地从腰带上拿出一把白铁菜刀,道:“丁小子,你怕什么,那些小蛇,你们就是躺到地上打个滚都能压死它们一大片,何况老爷们手里还有家伙?”
丁七郎提起左足甩了甩,伸手握住了斧柄,紧紧盯着群,道:“老祖宗说得不错,老子怕个屁!老子连个屁都不怕他还怕个屁么?”
吸血老张微笑:“小子,你这可气怎么听着有点像我们老大的?”
丁七郎干笑笑:“这本来就是那小鬼传染给老子的——他本来老子平时都鬼话连篇了,谁知道一见了那个小祖宗,这才知道自己以前说的话简直比吃了八十年素的老太婆还要老实,也才真正知道什么是正宗的鬼话!”
吸血老张笑了笑,忽地道:“你小子等着,看老爷若是应付不了,你就来接应一阵!”
丁七郎精神一振:“还是老子先去杀一阵,老祖宗给老子掠阵罢!”
吸血老张身形已是迎着蛇群冲了上去:“叫你看着你就给老你我看着点,废话那么多做什么?”
丁七郎知道吸血老张是照顾自己一条手臂,生怕自己应付不来,这才叫自己接应的,也不再争,两眼瞪得牛一般大,吸血老张冲上去,菜刀飞舞,带起一片白光,竟然小小的一把菜刀竟罩得他周身滴水不露,只见漫天飞起被齐刷刷削了大半的蛇头间杂着点点蛇血飞溅,死而不僵的蛇们兀自在地上翻滚,有的竟把活蛇也缠住了,活蛇急切之间甩死蛇不脱,情急之下乱咬乱嘶起来,丁七郎甚至看到了寻常刀剑都不能伤其分毫的铁线蛇在吸血老张的菜刀刀锋之下也软弱得像是豆腐做的豆腐一般。
丁七郎看得呆了。
那些蛇惹发了凶性,明明冲不过吸血老张那一关,却全都向吸血老张冲去,甚至许多的蛇弓起身子猛地在地上一绷一弹,跃起六七尺高飞扑而去,却也还是冲不破吸血老刀的刀光。
漫天的蛇血已成了淡淡地血雾。
钱通达隐在林中,也看到了蛇血并毒水飞溅,密密麻麻,仿佛山路上突地冒出一团妖雾。雪练一般的刀光之下竟连人影都看不到半点,丁七郎呆呆地站在一边呆头呆脑地呆着,早已是瞧得呆了,他实在想不出刀光里的人是谁,因为丁高天用的是剑,丁高天的剑他刚才也见过的,是上好精钢百练而成,杀蛇那人用的绝不是丁高天的剑。
钱通达心头隐隐发寒,死蛇全是被砍掉了大半个脑袋,别人倒也罢了,像他这样役蛇的大行家,虽不如江东蛇王那般整日与蛇为伍,但对蛇性之所知,已是强过常人百倍,一般的蛇若被斩落了头,那蛇头也还能从地上绷弹而起,咬向敌人贯注毒液,这人出手刚好刀刀削得蛇嘴分家,批蛇有如厨子削面一般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