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的少年嘴角描摹勾起笑容,这个笑容有些冷意,他说过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带着仇恨归来,毁掉他们最在乎,最珍贵的东西。
我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走向了他,他是我的周白。在三年前我们就定下了终生,我还记得那一夜月色清凉,游廊前面的牡丹都开好了。
周白亦是穿着一袭米灰色的布衣站在我的面前,月色如水,落在他的肩头让我着迷不已。少时他为我拿下一只雏鸟从高树上落下,从那一次之后,我决定用一生去感谢他对我的好。
在私会的那个晚上,我将自己完全交给了他。他微凉的嘴唇落在我的肩头,落在细密的发丝间,湿润的空气中都是牡丹花的淡淡香气。
他问我,“心儿你会后悔吗?”眼神清亮至极,幽幽如同晃动的深潭。我知道自己的一生都会陷在这双若水清澈的眸子里,再没有回头的余地。
但是我相信他,相信他还是那个帮我小心捧出幼鸟的男儿,相信他还是为我摘下桑葚自己舍不得吃的男孩。
我睁着眼睛,痴痴地看着他,红唇开合。牡丹上的花露滴落在我的肩头,一阵清凉。
“不悔,因为你是周白所以我不会后悔”我何尝不知这句话会葬送了我徐家小姐的一生,从此荣华与我无关,我背叛了父母亲人,用一生做赌注,赌他也会倾尽一切对我好。
周白薄如杏花的菱唇翘起,笑容浅淡,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褪下我冗长的裙裾,将我放在绿茵茵的草坪上。手指探入我两腿的深处一阵摩挲,直到它泥泞不堪的时候,他身子压了上来。
剧痛传来,似乎要将我生生分为两半。一半扔入徐家大宅的外边,一半埋入这晃动的月色下面,永远无救赎。
在他刺入的那一刻,我听见落花的声音。夜风吹过,湿润的雾气袭来,粉色的,赤色的花瓣,大片落下埋入泥土里,从此守在不见天日的黑暗中,年华流逝,光华不在。
当周白走后,耳边还回响着他与我立下的誓言。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他剪下的一簇墨发,与我的纠缠在一起,埋在牡丹花下。
我拢起凌乱的长裙,雾气笼起的夜色下再也看不见了周白的身影。微凉的月色下剩下失去贞洁的我一人。与他巫山夜雨之后,周白走了,他再也没有寻找过我。
而那一日母亲找到了我,狠狠扇了我一记耳光。耳朵瞬间轰鸣,我似乎又听见了落花纷纷从枝头跌落的声音。
她将一块染血的白布丢在我的面前,上面刺目的绯色,比牡丹的花瓣还要艳丽旖旎。我捂着自己的侧脸,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白帕。
罪恶羞耻的事情赤裸裸的被揭露在面前,任何解释都变得空洞而苍白。
那一夜只有我和周白,我们结发订下终生,我跪在月下花前发誓。而只是过了几日,他说会珍藏一世的元红,没过了几日竟被送到了母亲的面前。
“女儿你竟然做出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情,让我好寒心啊!”说着母亲掩面哭泣起来。
我跪在娘亲的面前,脑子里一片空白,想到的竟不是我的清白,而是周白他怎么样了?是不是被娘亲他们捉住了,若是被母亲捉住,他一定会被活活打死。
“娘亲,这一切都是女儿自愿的,你不要为难周白,求求您放过他。”我跪着爬到娘亲的面前,紧紧拉着她绣着芍药的锦衣下摆,不住磕头跪求。
另一记狠烈的耳环落在我的面颊上,母亲尖锐的指甲划过我的面颊留下一道血色的印记。她发疯似的嘶吼道:“那个贱民只会毁了你,你和他在一起能得到什么?若是你执意要和那个贱民在一起,就从徐家滚出去,我权当没有生过你这个不知廉耻,不知好歹的女儿!”
我跪在母亲的面前,久久不能抬起脸来。血迹从面颊上滴落,和扔在我眼前白布上的元红凝聚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凝聚成分不开,洗不尽的耻辱烙印。
那一日之后徐家外面不少走过的人都是指指点点,“听说徐家的女儿不守妇道已经失了贞洁。”
“就是,没想到门第如此之严的徐家也会出了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情。”
不知是谁传出了风声,一时间整个城里的百姓都知道了这样的事情。本来这件事只有母亲和我清楚,那一日她训我亦是退下了所有的下人。
不知是徐府中的哪一个下人无意得知的事情,为的就是毁了我的名声。
爹爹知道之后气得砸了一屋子的东西,娘亲亦是觉得丢人不肯为我说情。本来到徐家提亲的媒人踏破了门槛,可是出了这样的事情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再上门提亲了。
我被罚跪了一夜的宗庙祠堂,可是在那清冷的夜里,我想起的人还是周白。不知他去了哪里,有没有被徐家的人抓住?他说过的誓言还当真吗?他还会不会再回来找我?
被锁在后院三年,我望着庭院里的牡丹,想起的还是那个清朗的夜晚。他挺身刺入,我们紧紧融合在一起,不会分离。
三年后,刺史过来提亲,爹爹怕我难以嫁出去,爽快的就答应了,甚至许了半个徐家的家业作为彩礼。希望的就是刺史的少子能够真心待我,不去在意三年前的流言蜚语。
我风光出嫁,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周白。誓言不过是过眼云烟,他不知生死,哪怕我爱他也不能与他厮守一生。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清朗俊秀的少年出现在花轿的前面。他眉眼如画,布衣招展,比起三年前更加成熟俊俏。
只怕城中未嫁的少女见了他都会动心,而他是我的周白,只属于我一人。
我扔下了盖头,抛弃了所有容华富贵奔向我牵挂了三年的少年面前。他含着浅淡温润的笑容,没有我这般的惊喜,一切又似三年前的那个夜晚。
他得到了一切想要的东西,理所当然。而我不知,以为这是上天的眷顾。更不知他已经不是当初为了我从树上摔下的男孩。
他带着仇恨归来,势必要将我作为报复的利器,毁掉徐家,同时也毁掉我。
我脱下嫁衣一个人走回了徐家,父母正坐在厅堂中饮茶,见到我回来,惊愕不已。爹爹扶起我来,一时间像是老了十几年。
“是不是刺史家又悔婚了,女儿啊,爹爹再为你找一门好人家。”他声音透着无奈,却在一直安慰我。
娘亲听清楚了爹爹和我说的话之后,被胭脂粉彩修饰的面颊再也遮不住脸上的不安与苍白。
“怎么会?怎么会?我女儿不过是失了身而已,我们徐家已经陪了千万的金银珠宝给了刺史,他们怎么舍得悔婚?”
我跪了下去,“爹爹,娘亲,刺史他们没有悔婚,是女儿不肯嫁了。今日女儿见了周白,决意要嫁给他为妻,哪怕离开徐家,一无所有。女儿做了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情,已经再没有资格做你们的女儿。”
爹爹气得浑身发抖,娘亲将茶杯向我扔来。杯盏从我额角边擦过,疼痛之后,便有一股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
我转身,将奢华的凤冠丢下。拿起袖子里藏着的银刀将及腰长发斩断,“从此女儿脱离徐家,再没有脸面面对徐家宗亲。”
从一开始我就想过,假如不堪忍受,就在花轿中自尽。好在周白来了,上天待我不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