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醒来的时候,差点又被吓得睡过去,好在没了心脏,只剩下一把老骨头。男女间的种种还是见过的,只是身边的美男容貌堪比春睡海棠,骨头扭了扭,我竟移不开眼睛。
浓黑色的夜幕在头顶上展开,星辰闪烁,寂静的月色浇筑而下。他已经安然入梦,绚烂如画的面容在月光下已然完美。红衣撩人,露出洁白的胸膛。我只觉得脸上一片灼热,算算这个凡人比我小了几百岁,实在不能为老不尊!
就在我准备移开目光的时候,我发现他结实的胸膛上多了一圈牙印,正好围着胸前的那抹嫣红,粗看之下只觉得熟睡的美男胸前多了一朵艳丽的桃花。
“奇怪,之前并没有。莫不是我晕后发狂,对他做了一些少儿不宜的事情?”这真是,真是丢人丢大了。以前和那些书生,商人勾勾搭搭,也只是被他们占点便宜,随后草草吃了。还没有一个男人被我睡了,我却没有吃他,反而这具老骨头兴奋得不行。
这一想,感觉不像是我一夜雨露的风格。趁他还在熟睡,我偷偷解开他红色的长衣,月光在上,我只觉得天地在摇晃,似乎所有的神灵,妖魔都在见证我做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
我的手指在颤抖,半是兴奋,另一半还是兴奋。彼君如莲,高雅亦可,妖冶亦可。
随着我手上的动作,他的红杉褪下,露出玉泽的裸肩。玉簪下未拢的青丝,随着夜风的浮动,缠上了我的指间。
目光沿着光滑的后背一路往下,掠过他窄瘦的腰肢。骨头深处涌出一股暖热,我知道我疯了,为了一个凡人失了心魂。脑袋开始蜂鸣,世界开始颠倒。
我记起了飘渺的天宫,沉重压抑的一排人影,红衣……是谁抱着我,最后撕心裂肺叫了一声“不要!”
忽然夜风散去,我落入一个温暖的怀里。他在我的耳边吐出热气,语调怜惜,“不要”。我身子一颤,今昔交叠,恍惚不知魂在何处。
“朔月不要再想了,过去了,都过去了!”身后的人,温暖的手掌落在我的肩上。他这句话唤回了我的意识,我侧过脸望见的还是他匀称结实的臂膀。
我听见了自己清晰的心跳,那么快。他的手指撩起我的长发,指尖微凉,夜风里是睡莲的幽香。颤颤地伸出自己的手掌来看,“我活过来了?”语调起伏,岂只是震惊。
还没等到他开口,我的手就稳稳地落在了他的脖子上,“为什么要帮我?是不是你的血?”他对上我不善的目光,绯唇间仍是自若的笑意。
“朔月,万年之前怎不见你如此凶蛮,若是那样我也不用整日跟在你的后头!”幽深的眸子间尽是倾心的温柔,手上力气顿失,只觉得心下一片烦躁。
“我不用你的好心,做一只孤魂野鬼见不得光亮也不是什么坏事,最起码我早晨可以睡觉。”我动了动嘴巴,倒是说出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他笑得柔和缱绻,“你有了真身,以后就不用再把皮囊脱下来了,这样不是更好?只剩下一堆白骨不怕吓走那个书生?”
说到那个书生,我心里落了一拍,总有种别样的情绪夹在里头,让我想不明白。似乎身体里还住着一个人,我是偏向于眼前的红衣美色,而“她”偏偏对那个书生记忆入骨。
他半着红衣,步调悠然而雅致地跟在我的身后。红衣之下竟是未着寸缕,修长白嫩的腿迎着月光,美的惊心。我向来对桃雁的皮囊很有信心,可见了他之后,才觉得女人不如他,春色百花亦不如他。
红衣翩跹,衣角划过芳草,声音靡靡,更像是划在我的心上。身体竟凭空多出一寸火苗,灼灼地烧着。
润了润喉咙,“你是我同类”这句话我很是笃定,“能将我血肉融合,若没有千年道行不可能做到”此刻转身,正对上他妖异勾魂的眼瞳,不由一怔。
他不做言辞等我说下去,“可在这里,妖魔千年都不能躲过那华衣贵袍公子的一击,而你却帮我受了天劫。所以你到底是谁?”
天地间都静了,只有蒹葭在夜风中沙沙作响。他伸出手指,拂过我的脸庞,“朔月你找的这个皮囊很美,却不及你万年前在云顶天宫上的万分之一。”
我有些不明白。他伸出手细细描摹着我的嘴唇,眼神透着依恋和渴望,而嘴角蛊惑人心的笑容却是苦涩的。
“你为了他剃了仙骨,跳了降仙台,数万年轮回转世。我真是上穷碧落下黄泉,等到了普宁公主那一世的你。可是你忘了我,甚至忘了他。你连他都忘了,当初又为何会爱他到生死无惧的地步,毁了婚事,不要了性命。”
倏忽他合上了眼睛,努力平息着胸腔里滔天的恨和愤。几万年的时光他以为他忘了,可是现在想来,也只是觉得是在昨日。
“那你是我未来夫君?”如斯美男,带到集市上都有被抢的风险,当年白白送我,我竟然不要!还为了另一个男人要死要活?
他定定地望着我,扣住我的手腕缓缓握紧,像是要永远握着再也不松开“对,你当初怎么也不愿嫁我,连看我一眼也不曾。”
好吧,这个时候我不该这么不地道的。可是我还是问出了口,“你说说看,到底是这样的美男,让我连命都不要了?”
眸子眯起,连手上的力道都加重了。看来他真是在意的紧,我倒是觉得他不错,那些年不知道被什么样的劣质猪油蒙了眼。
绯唇轻抿,他拉着我的手不肯松,“几万前的劣质猪油,就在那!”冷若寒刀的眼神,投向了身后的树林。华衣公子重新绾住长发,墨簪秋丝,清冷高贵的身影站在那总有股高处不甚寒的味道。
我来回望了望他们,敢情我当年是一脚踏两船,难怪最后会翻了。“他是谁?”我只觉得好奇,虽是华美清冷,却也不至于我用性命换他倾心。
扣住我手腕的美人没了好脾气,薄唇勾起似笑非笑,带着讽刺,“他是你的妹夫!”话音落下,只觉得是平地惊雷,我当年定是造孽不浅,居然勾搭上自己的妹夫。没想到,林中的人也愣住了,看向我的眼神变得复杂。
摆摆手,“你们都走吧!这天上的恩恩怨怨跟我没关系,这几万年都过了,我孟婆汤喝了不知道有多少次,你们也就都别折腾了吧!那些好的,坏的记忆我都不想记起。今天就此别过,以后山高水长,相忘天涯。”
扣住我手腕的人,手没有松开,指头捏紧这架势是非要捏碎我的骨头不可。疼得我龇牙咧嘴,“美人轻一点,这幅骨头有几百年了,一捏就碎,一捏就碎!”
他意识到自己下手真的重了,怅然松了手。
“等了你这么久,找了你这么长时间,你还要像当年一样,多一眼也不肯给我?”这酸涩的语气,配上这如花美颜,真是令我心肝肉儿都疼了。
虫声啾啾,溪水掺着月色西流不止。我没有言语,这莫名其妙的俩人也没有言语。还是做鬼自在,哪怕只有一年,我跟着那小书生快快乐乐的生活,然后在他怀里咽气,不也是挺圆满的一件事吗?何必大家都是一副不情愿的模样?
只能说那叫朔月的姑娘留下的阴影实在太重了。想来只有用那书生做借口是最好不过的了,“承蒙两位公子美意,我真是倾心于那个书生,非他不嫁。这双俗目容不下别人了,还望两位公子以后不要再纠缠了。”
听我说完,红衣美男,娇颜失色,真叫人不忍多看一眼。林间的锦衣公子亦是垂下了眼睛,月光蒙在他赭色的衣服上,色彩沉重,只觉得他越发冷清孤寂。
“我不信!朔月,当初你成了‘魅’是用了我指尖的血,如今你成了妖也是用了我心口的血。你和我心灵相同,你骗不了我!”
今儿的月色真是格外的好,将这怪异的三角组合照得通透。
我点了点脚尖,含笑道:“我心坦然,不曾相欺。”
这一刻,连风声也静了。